要说一年之中最热闹的时候,也就是这王春时,各地诸侯前来朝贺最是热闹。
天家也是家,也有人的七情六欲,看见自己的兄长弟弟都归家,一起热热闹闹祭祀祖先,把酒言欢,天子也是心情愉悦的。
只是天下不论大家小家,姊妹兄弟众多,就会有争端有是非。
大家争权,小家争利,无外乎都想自己腰包里多装些,吃的更好些,住的更奢华些。
有人觉得阖家欢乐,健康平安就是福气。有人觉得抢兄弟姐妹的钱财放进自己家就是幸福。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纵使一个父亲母亲所生,好坏也是见仁见智。
天家的宴席隆重而又奢华,下首的诸侯藩王,三公九卿无不逢迎天子皇后。
卫莺始终笑容得体,举手投足尽显大夏朝国母风范。
群臣诸侯对天子尊敬有加,恭维之声不绝,李胤虽知这其中有真有假,可他满足于这样的恭维。他要的就是大夏朝每一个人,对他毕恭毕敬,仰赖他如天神!
杯觥交错,酒酣耳熟之际,胶东王李寄起身举起酒杯,眼中满是对李胤这位兄长的敬仰之情。“陛下,一晃五年过去,臣弟在封地时常想起以前还在盛京与您朝夕相伴之时......”说到动情处眼眶微红“臣弟做梦都想回到盛京,再和您一起饮酒狩猎。臣弟敬您一杯!”
李胤看着下首的李寄,心情也颇为感慨,端起酒杯“这次入京多待些日子,陪吾好好说说话。”
大宴之上每个人都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陛下与胶东王感情素来亲厚,这是其他藩王比不了的。
若是按富贵人家来说,一大家子兄弟相聚,最有权势钱财的就数李胤,其他几个兄弟定是要逢风拍马以获取更多的利益。
临江王李荣身为庶子长兄,天子之位差一点就是他的,可惜他阿母骄横跋扈嫉妒成性,景帝最终厌恶至极剥夺了李荣储君之位。
李荣的性子像极了他的阿母,为人狂妄至极,在封地大肆建宫殿享乐奢靡无度。按理说性子骄纵的母亲养出的儿子或许都是如此,可奇怪的是,老二李德与李荣同是一母所生,可这脾性却相差十万八千里。
河间王李德崇尚儒家礼仪,好典籍,对前朝典籍尤为酷爱。因为崇尚儒学 ,与兄长建宫殿奢靡不同。李德建书馆,存典籍,是以天下有学之士纷纷不辞千里去往河间王封地献上典籍,门客多达几千人。各地有学识之士对河间王也是赞誉有加,纷纷夸赞河间王乃儒家典范。
老三鲁王李羽,老四江都王李非,老七胶西王李瑞乃是一母所生,性子也相差十万八千里。
鲁王李羽患有口痴,或许是因为这病,内心自卑,所以与众兄弟并不多来往。平时只在封地吃喝玩乐,声色犬马。
老四江都王李非却是个有胆色有野心的,平日里就喜训练士兵,培植封地的势力。漠南之战时,江都王就曾上奏表达愿领兵平叛戎狄。不知李胤出于什么考量,他驳回奏疏,定下卫延为主将。
至于这老七胶西王李瑞则是令人闻之色变,不知这李瑞缘何得了一种难以启齿的病症,不能近女色,否则发起病来长达数月不见好转,听闻发病时异常痛苦面色狰狞。
久而久之这胶西王内心有了变化,嗜杀成瘾,见血为乐。李胤凡派到李瑞封地的官员,都被李瑞以各种名义绞杀,毒杀,分尸。整个胶西封地民怨沸腾,可李胤对此却闭口不言,无视群臣奏疏。
老五长沙王李发的生母是一名婢子,出身不好,可以说在众兄弟中一直都是透明的存在。封地狭小,每年朝贡比起其他兄弟不值一提,所以李胤对他也是淡淡的。
老六赵王李祖与老八中山王李胜为一母所生,两兄弟的脾性也是令人叹为观止。赵王生性阴险,善辩论,熟悉律法。最喜冒充捕快抓百姓或是商客入狱折磨为乐。时间久了,百姓不敢出门,商客不敢入赵王封地经商,导致生意萧条。赵王没了玩乐的东西,就开始换着法子玩。
每当朝廷下派两千石的官员到封地,赵王就乔装换成奴仆的衣裳,殷勤侍候引诱官员说出不敬之语。然后直接下毒将其毒死,若是套不出不敬之语,也会直接找个由头扔进狱中折磨而死。一时间朝中上下对赵王简直就是谈之色变。大臣纷纷弹劾赵王的血腥残暴,可李胤再次闭口不言,任其在封地如此作为。
而这老八中山王李胜为人却是喜好美色,美食,美酒,单单姬妾就多达上百人。为人倒也慷慨,封地每年向盛京朝贡最多,也颇得李胤欢心。虽与赵王一母所生,可俩人向来不对付。
老九广川王李越,老十一胶东王李寄,老十二清河王李承,老十三常山王李舜乃是一母所生。四人的母亲也是李胤的亲姨母。
广川王为人颇有城府,为人低调内敛,从不与兄弟争夺利益,对李胤也很恭谨。治理封地无功亦无过。李胤对他也算放心。
胶东王李寄与李胤关系最好,少时常常跟随李胤打架斗殴,绝对拥护李胤这个兄长。是以李胤对李寄情分也最深。
老十二为人最没什么大抱负,就喜看一些排忧演绎,兴头上自己还会跟着一起。
而这老十三常山王李舜,仗着自己年纪最小肆意妄为,骄横无礼。李胤也正是因他是姨母最小的儿子,而多有包容。
是以胶东王敬酒与李胤兄弟情深,其他几人又怎能不逐一起身敬酒。
临江王实不愿起身去敬李胤酒,这天子之位本该是他的,如今却被李胤取而代之,李荣心里不忿。他为人心机又不够深沉,喜怒皆挂在脸上。
他极不情愿地从座位上缓缓站起身来,那动作就好似被人强推着一般,脸上更是写满了抗拒与不满。然而,迫于场合和身份,他终究还是开了口,但由于心中实在不愿意,所以嘴里吐出来的话语显得异常冷淡:“臣祝陛下长乐无极。”这短短几个字,生硬而又敷衍,丝毫听不出半分兄弟之间应有的深厚情谊。
在座的众人皆是心思玲珑之人,他们眼见此景,纷纷垂下头去,或是盯着自己面前的杯盘碗碟,或是与身旁的人低声交谈着,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这句简短的祝福之语一般。整个场面一时间变得有些尴尬起来,唯有那喧闹的饮酒作乐声依旧不绝于耳。
坐在上位的李胤此刻心情甚是愉悦,肃穆的面庞之上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显得格外亲切和蔼。只见他神态悠然地端起手中那精致华美的酒杯,流露出一种从容自信的气度。眼神之中仿佛隐藏着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深意。
稍作停顿之后,李胤缓声说道:“吾也已经多年未曾与临江王相见了,近日听闻你在自己的封地上大兴土木,大肆修建宫殿,其奢华程度简直令人瞠目结舌。据说那些宫殿美轮美奂、金碧辉煌,即便是与吾的无极宫相比,恐怕也是毫不逊色。能拥有如此巨额的财富,实在是令吾羡慕不已。如今北边的戎狄屡屡侵犯我朝边境,局势颇为紧张。然而吾却正因军饷之事而倍感头疼,不知该如何是好。临江王,依你之见,吾应当如何应对才好呢?”话音刚落,李胤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减,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尽显豪迈之气。
李荣听到这番话后,瞬间脸色涨得通红,心中暗自恼怒不已。他万万没想到,这李胤竟然会在宴会上,还是当着诸侯文武大臣的面,如此直白地提及此事,丝毫不给自己留半点情面。这分明就是明目张胆地向他索要钱财嘛!
李荣强忍着心头的怒火,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硬着头皮回应道:“陛下,臣确实在封地上修建了一些宫殿,但无论规模还是奢华程度,都远远比不上您的无极宫啊。若陛下真的因为军费开支而感到烦恼,那理应问责大司农才对。毕竟,掌管国家财政收支乃是大司农的职责所在,怎会连打仗所需的军饷都无法筹措到位呢?”
吃瓜居然吃到自己头上来了,大司农蔡施顿感胸口一阵气闷,心中暗骂道:这临江王还真不是个善茬儿啊,简直是谁碰上谁就倒霉!
然而事已至此,既然已经被提及到了,蔡施自然也不能坐视不理,任由李胤一人在那里唱独角戏。于是,他赶忙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先向李胤行了一礼,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道:“临江王有所不知啊,近些年来,陛下一直忙于修建堤坝、打造水师等诸多事务,可谓是殚精竭虑。而且各县之内也是灾祸不断,不是旱灾就是洪灾,亦或是其他各种天灾人祸接连发生。”
李荣哪里会把他所说的这些放在心上,只见他满脸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打断了蔡施的话:“哼,别跟本王在这里哭穷诉苦!本王的封地一年到头又何尝都是风调雨顺、平平安安的呢?可是每年的朝贡,本王哪一次有过短缺?”
随着李荣这番毫不留情面的话语一出,原本欢快愉悦的气氛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尴尬与沉寂。整个大殿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住了一般,没有一个人敢轻易开口打破这份寂静......
要知道,在这种宴席之上,向来是不会谈论朝堂政事的。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众人皆是满心疑惑,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而此时坐在高位上的李胤,脸色也渐渐阴沉了下来。眼看着局面就要失控,就在这时,一直在旁静观其变的河间王李德恰到好处地站了起来。只见他举止优雅,风度翩翩,斯斯文文地拱手行礼后说道:“陛下日理万机,实在是辛苦至极。大兄长向来不会说话,还请陛下勿怪罪。如今陛下为戎狄之事烦忧,臣等定然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以保江山之安稳繁荣。”
李胤却并未因河间王这番话而有所缓和,比起临江王狂悖无礼大肆挥霍,他对河间王广收门客,修建书舍、客馆,名扬大夏朝的作为心里忌惮更深。
自古以来,身为帝王者大多生性多疑,喜好猜忌他人,而李胤在这方面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见李胤嘴角虽然微微上扬,但笑意却并未抵达眼底,他缓缓说道:“还是河间王你,心胸宽广似海,腹中自有沟壑万千。也难怪你的威名能够传播得如此之远,就连吾都有所耳闻!听说你在自己的封地上大兴土木,建造起了客馆和书舍,广泛结交来自五湖四海的那些有学识、有见识的贤能之士。如今,你的名声可谓如日中天,甚至都已经超过了吾这个堂堂大夏朝的天子!听闻世人纷纷称赞临江王乃是当今儒家学说的杰出典范,更是极为罕见的国家藩王之楷模。对于你这样的成就,吾可真是要对你另眼相待。”
河间王听到这番话后,不禁呼吸一滞,因为他瞬间便领悟到了其中蕴含的深深恶意和猜忌之意。尽管此时的他已然喝下了不少酒,但脑子却依旧保持着清醒状态。于是,他赶忙诚惶诚恐地朝着李胤躬身施礼,并战战兢兢地回应道:“陛下实在是太过谬赞了!臣只不过是单纯地喜欢儒学而已,又恰好擅长研读各类典籍着作罢了。所以自然而然地,对于那些同样钟情于典籍学问之人,臣就会格外推崇赞赏一些。臣这点微不足道的小小名气,又如何能够跟陛下您的赫赫声威相媲美呢?”
李胤对于河间王那番情真意切、诚恳至极的话并未放在心上,丝毫没有因为这些话而消除内心深处的疑虑。只见他微微眯起双眸,嘴角上扬的弧度丝毫不减,缓声道:“河间王实在不必如此谦逊!此次进京不妨就随着胶东王和临江王一同多留些时日。吾在儒学方面尚有诸多疑惑未解之处,正想与河间王深入探讨一番。”
听到这话,河间王心头猛地一沉,但面上却不敢流露出半分异样,反而愈发恭敬地躬身行礼应道:“多谢陛下隆恩。”
然而此刻,站在一旁的临江王却是按捺不住了。凭什么要将自己也留下来啊?他的封地上可是有着一大堆事务亟待处理呢,哪有这等闲功夫整日留在盛京盯着李胤,给自己心里添堵呀!于是,临江王向前一步,抱拳施礼道:“陛下,臣实难在此久留啊。封地那边诸事繁杂,着实需要臣回去亲自打理,还望陛下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