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离开后,李桂香拉着芷兰的手担忧道:“丫儿,这可如何是好,那三千钱不是小数目。”芷兰拍拍她的手安抚:“阿母莫担心,女儿自有办法。”
她急着回曹家是真,撇头看向安安静静坐着的周显。
撇开周梨花,实话实说让她去讨厌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有点难,毕竟她这么大年纪了和这么大点的孩子较真实在没必要。
又瞥了一眼始终低头像是做错事的小米,她轻叹“这些日子陪着我阿母也辛苦你了,今日之事也不怪你,你也莫要有多想,明日再来看你和阿母。”
听到阿姊并不怪她,小米立即露出明媚的笑脸。
瞥了一眼周显“你跟我走吧。”
周显欣喜若狂连忙起身“是阿姊!”
一路上周显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后面,小心翼翼的又满怀欣喜,到了曹家兴奋的四处张望。
她让福子将周显安排在原来在李桂香和张小米住过的屋子,紧接着去了赵彤华屋里请安,顺便说了一下今日去了阿母那里,带回了妹妹周显暂时居住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无论芷兰说什么,赵彤华都心不在焉,她从昨夜到今日一直想着良人说见庙礼延后,就不知该如何与芷兰说。
看着眼前规规矩矩说话,长相端庄秀气的息妇赵彤华就说不出口。心思百转千回最终咬着牙“芷兰,吾与你君舅的意思这见庙礼且先延后,知谦不日就要前往盛京,这几日你先且忙着收拾一些去盛京的行李。”
说到这里赵彤华顿了顿“芷兰.....你自嫁给知谦,三从四德都合乎礼法,我与你君舅也是十分满意你的。”
赵彤华再次吸了一口气“按理说,新妇入夫家三年无子,方才能纳妾以繁衍子孙。可.....芷兰,你也是知晓你自己的身体,我与你君舅实难放心,我们的意思,先给知谦纳个妾,如能生下长子也好,尽快过继你的名下,将来你若不能产子也不必忧惧老无所依。若是你日后能有身孕,这多一个过继名下的儿子也算不得什么。你意下如何?”
她呆愣片刻不禁脱口而出“纳妾?”
赵彤华也是女人,若不是当初她被曹牧谦的事情刺激下流了胎儿,只怕曹远达已经纳了不知凡几的妾室了。平心而论,同为女人谁能忍受的了自己的良人与其他女人缠绵悱恻。
可知谦是芷兰的良人也是她的儿,她不能只为芷兰着想“芷兰,我知晓你难以接受,可谁让你的身子不争气呢。”
她紧抿嘴唇,心跳如脱兔般加速,皮肤甚至能感觉到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而引发的战栗。
她如鲠在喉,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紧紧地锁在赵彤华那如樱桃般小巧的嘴巴上,看着它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大脑也变得一片空白,甚至她是如何从赵彤华的屋子里出来的,怎么回到自己的屋子都毫无印象,最后的记忆似乎在她躺回自己的胡床上时,世界便如同被墨汁浸染一般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当她迷迷糊糊醒来时,天色已经如一块巨大的黑幕般悄然落下。
她坐在昏暗的房间茫然了好一会,才拖着疲惫身子来到灶房,按着惯例与李庖厨准备晚上的飧食。
然而,就在这一刻,望着桌面上那五颜六色、琳琅满目的食材,她不禁自嘲地轻笑出声,那笑声带着无尽的悲凉和无奈。她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嫁人呢?
难道是为了让自己每日起早贪黑地伺候公婆,就像那辛勤的蜜蜂,忙碌而不知疲倦?
每日剩下的食物,作为新妇的她必须要全部吃光,仿佛那是她的使命一般。她还要伺候丈夫宽衣解带,沐浴更衣,犹如一个卑微的仆人。
她不仅要肩负起生孩子、延续血脉传承的重任,如今,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就因为没来月期,被婆婆好言好语地劝解接纳丈夫找个小三先生个孩子。
这一瞬间,她不禁扪心自问,自己究竟在这里做什么呢?自从嫁人后,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对公婆谦卑恭谨,对丈夫俯首帖耳,晨昏定醒,洗手羹汤,谦卑恭谨得就像那随风摇曳的小草,没有了自己的主见和个性。
今日她还劝解李桂香和离有什么不好呢?可以不用做繁重的家务,不必承担生儿子的责任,不必伺候公婆,夫君。
一个人生活有什么不好?她还有空间,又饿不死自己,干嘛活得这么卑微且小心翼翼呢?
她坐在漆黑的屋子里,感受着此刻的寂静与孤独。
冬季的夜宛如一位迫不及待的访客,总是早早地降临。此刻,曹知谦在阿母屋里,心中的愤懑如汹涌的波涛般难以平息。
阿母与阿父怎能如此行事?他成婚尚不足三月,怎能如此急切地为他纳妾!阿母竟然说已与芷兰商议过,且芷兰也并未反对,还直夸芷兰大度。
“阿翁阿母为何如此急迫?儿如今才十七,即便晚两年又有何妨?”他实在无法理解阿翁阿母如此急切的心境。
曹远达却是连连摇头,叹道:“一直以为你的城府远超于我,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这两日,大军平戎狄大胜的消息传遍四方。曹牧谦曾许诺,待他归来,定要带你前往盛京入仕。你可知晓盛京是何等地方?那可是天子脚下,权贵云集之所,宛如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你若想一飞冲天,背后若无参天大树可依,又怎能成功?你不仅要早日生下子嗣,且无论男女,到了盛京,日货或可凭借子女之力,能够更上一层楼。你若想入仕,就必须不择手段地向前迈进,善用一切可利用之人,助你攀得更高、飞得更远。”
曹知谦此时无言以对,他是有野心与抱负,也想凭借自身的能力一飞冲天。可这与家人何干?与芷兰何干?与子嗣又何干?
曹远达声色俱厉,怒目圆睁,死死地盯着曹知谦,厉声道:“我深知你心中自有盘算,可你毕竟涉世未深,仕途之路犹如迷宫般错综复杂,岂是你能洞悉的。
你更不明白,没有靠山的人空有一腔抱负,却只能在无奈中苦苦挣扎。又不是让你休了芷兰,她仍是我们曹家明媒正娶的妻子,不过是纳个妾室,先为你生下子嗣罢了,这有何纠结?
我看你成婚之后,愈发地不知深浅了,曹家的荣辱兴衰,你身为长子,难道不应该肩负起来吗?
难道要让你那个对我毫无感情的外兄来承担吗?不过是让你先有个孩子,怎就如此令你为难?你真让我失望透顶!”
曹知谦不敢忤逆,言辞恳切,犹如潺潺流水,缓缓道来:“阿翁,我与芷兰成婚不过三月有余,自她嫁入曹家以来,每日侍奉您与阿母,不辞辛劳,对我亦是关怀备至,此时纳妾,是否会伤了她的心呢?”
曹知谦郑重地向曹远达与赵彤华行了一个大礼,宛如一座沉稳的山岳,坚定不移地说道:“阿翁,阿母,儿深知子嗣之事至关重要,身为曹家之子,我必定要承担起为曹家开枝散叶的责任。只是,还请阿翁阿母再给儿与芷兰一些时间……”他沉思片刻,仿佛下定了决心,“以一年为期,若届时芷兰的身子依然不适宜,儿便听从阿翁阿母的安排。”
赵彤华默不作声,心中却对儿子的想法表示赞同,她看向同样陷入沉思的曹远达,母子二人皆静静地等待着曹远达的反应。
曹远达凝视着言辞恳切的儿子,心中暗自思忖,这儿子定然是对芷兰动了真情,否则,哪个男人会对纳妾之事如此抵触呢?他深知,若再苦苦相逼,恐怕会适得其反。于是,他只得退让一步,无奈地说道:“好吧,那我就给你一年时间,届时若还没有好消息传来,你就必须听从我与你阿母的安排。”
“是”曹知谦如释重负,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郑重地应道。
在归途中,他一边踱步,一边暗自思忖着该如何宽慰芷兰。只怕今日阿母所言,会如利箭般刺痛她的心。
不过,倘若她知晓纳妾之事暂且不提,想必她定会喜笑颜开。当他回到自己的屋子时,却惊异地发现芷兰正端坐在厅堂之中,安安静静凝视地边的火炉发呆。
火光摇曳,将她那清新脱俗的面容映照得如梦如幻,仿佛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他面带微笑,步履轻盈地走到她身旁,举手投足间散发出的翩翩风度,犹如春风拂面,令人心旷神怡。
他静静地坐在芷兰身旁,仔细端详着她的眉眼,试图捕捉到她内心的一丝情绪波动。然而,令他惊愕的是,芷兰见他进来适时挂起浅浅的笑意,宛如平静的湖面,让人难以窥探到她真实的心境。
他略微沉吟片刻,还是决定坦诚相告,不愿让她心生嫌隙。“方才我去阿翁屋里请安,也知晓了阿母今日与你所谈之事。我深知你心中定然委屈,是我阿母阿翁心太急,未能顾及你的感受。不过,你大可放心,今日我已向阿翁阿母表明,纳妾之事暂且搁置,待到明年再议,可好?”
芷兰此刻却异常沉静,宛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她微微颔首,轻声说道:“一切都听良人的,此时纳妾或待来年,我都毫无怨言。”
他的表情瞬间凝滞,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便释然了。他伸出手,温柔地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道:“今日我知让你受委屈了,可阿翁阿母也是急于子嗣,你切莫将此事放在心上。此事已了,咱们还如同从前一样,可好?”
芷兰依旧浅笑点头,“好。”她的回答并未让他安心,反而令他的眉头微微蹙起。这并非她的本性,她本应像一只活泼的小鸟,在他面前撒娇、娇嗔,或是喋喋不休地唠叨今日之事。而此刻的她,却如此平静有礼,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距离。
这种距离感仿若隔世,犹如他们成婚不久后游河归来时的那几日。无论他说什么,她都是一副端庄,有礼有节得做派,对他似那寒冬的腊梅,客气而疏远,这让他心中的怒火如那燃烧的烈焰,莫名地升腾起来。
想必是今日纳妾之事,伤了她那颗脆弱的心,他心中暗自叹息,对她的委屈更是增添了几分怜惜之情。
然而,对于哄女娘,他却如那无头的苍蝇,一筹莫展,只能不断地赔礼道歉:“莫要伤心了,不如今旬我休浣(休假)带你出去走走可好?亦或是去金玉社瞧瞧有无你喜欢的金玉首饰?”
见她仍如那沉默的雕塑,不肯多言半句,他无奈地摇头失笑:“真是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将她紧紧地揽入怀中,如同呵护那珍贵的稀世珍宝,轻轻地摩挲着她的长发,眼中满是似水的温柔:“你怎如此固执,成婚短短三月,你接二连三地因事对我冷淡至此……”他无奈的叹息,如那风中的残烛,摇曳不定:“莫因为这些小事就与我生了嫌隙,这叫我心里如何不难过?”
他也会难过?她才不信……可被他这般紧紧地抱在怀里,听着他那温柔缱绻的哄劝,原本决定不再投入情感的她,此刻心中的坚冰如那春日的暖阳,瞬间消融,化作一滩柔情的水。
她觉得自己是真的无药可救了,她完全无法对他生气或是远离。每当她心中暗暗决定与他恪守本分,不再投入感情时,他总是有办法用他那温暖的怀抱,将她所有的怒气和伤心都燃烧殆尽。
怪不得都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有时男人一个温暖的拥抱,几句深情温柔的劝慰表白,就能让女人的心如同那被春风吹拂的花朵,感动得一塌糊涂。此刻的她,什么嫁人的目的?什么自由的可贵!都被她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这一刻,她只眷恋和贪恋这温暖的胸膛,心中满足于他对她的温柔缱绻。
翌日早上她脚步欢快,心情雀跃,满脸掩饰不住得喜意。就跟充了电一样浑身都是力气。
连李庖厨和福子都讶异今日新妇这不寻常的愉悦,那真是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恋爱如此美好,你们懂什么?无视俩人探究的目光,开始着手准备今日的早饭。
咸蛋黄粳米粥几个酸崧包子,今个她要回空间试试熬皮冻,马上要王春了“新年”。
在现代每到过年的时候姥姥总会熬皮冻给她吃,蘸上蒜沫酱油那滋味甭提多好吃了。要是再配上一杯冰啤酒更爽!
就在她准备朝食时,一道清脆的声音突兀的自她背后响起“阿姊!”
她回头就见周显俏丽的身影伫立在昏暗的门口,她的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眼底的笑意褪去只剩一片淡然。“你怎么来了?”饭食有福子给送,却还一早上巴巴的找过来....她想要做什么?
周显似没听见芷兰声音里的冷淡,依旧甜甜的笑着,脚步欢快的来到芷兰身旁“阿姊我来帮帮你吧,在家我也是下灶房的。”
“ 不必,你且先回自己屋里待着,我一会伺候完舅姑,自会与君姑细说你的事情。你也不必如此急切。”她淡淡的道低头继续忙着手里的活。
周显抿着嘴面上有些难过,小心翼翼的道“阿姊,我不会添乱的,你就让我帮帮你吧。我一个人在屋里也很没趣的。”
芷兰有些奇怪这丫头如此不怕生么?比起小米那种憨憨的丫头,她对这种过分热情的还真有点不太习惯“你在这里我反而没法专心做事,你先回屋子歇息,待我忙完会去找你的。
周显微微嘟着嘴唇虽有不甘,可还是很有眼色的行了个礼“是阿姊。那我先回屋。”
见周显磨磨蹭蹭走的心不甘情不愿的,她就有点头疼,这该给她找个什么样的婆家才能让周梨花满意呢?
今日曹知谦也来了曹远达夫妇屋里用朝食,她在一边兢兢业业的当着服务员,偶尔与曹远达视线交汇,两人都莫名低头掩盖眼里的笑意与缱绻。
她自认已经很克制了,可俩人这般你侬我侬又怎能逃过曹远达夫妻。曹远达心下摇头放下食具“咳,走吧!”曹远达率先起身,曹知谦虽未用完,但也不慌不忙放下食具起身等待阿翁。
赵彤华将皮裘为曹远达披上,芷兰同样为曹知谦披上皮裘,俩人极力克制却又忍不住视线短暂交汇避开。
曹远达走在前面,曹知谦亦步亦趋跟在后面,临行时与她视线交汇眼里跃入笑意轻轻颔首才离去。
赵彤华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看着儿子如此愉悦做阿母的又怎会不开心呢。
赵彤华抬手示意芷兰坐笑得慈爱“吾嫁给你君舅时也如你和知谦这般蜜里调油,吾盼着你们和美顺遂,早日给曹家生下子嗣,吾与你君舅也就放心了。”
她浅笑嫣然“是,君姑。”想起周显.....她看赵彤华此刻心情不错就借机提一提“君姑,我阿翁新娶的小妇有一女娘,年纪我倒是忘记问了,想来与我小米妹妹相差不多。阿翁与叔父想我帮着两位妹妹寻一个家境殷实的婆家。息妇思来想去只有求君姑帮上一帮了。”
赵彤华收敛笑意神色认真“咱们大夏朝的女娘都是翘首以盼高嫁的”她略略思忖“前些日子你叔父家的小米吾见着倒是个娇俏的小娘,找个殷实家的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家境殷实未必郎君人品就好,嫁人可是女娘一生的福祸。务必要打听清楚才好知晓是否匹配?正好今日我去酒楼盘账,顺便找一趟官媒嘱托一声。届时有合适的媒人自会来家里细说。”
芷兰行了一礼“谢过君姑,此事有劳君姑费心。”
赵彤华莞尔一笑满不在意“没什么费心的,两家结秦晋之好,自然是要互帮互惠的。若家中有何难事,你也不必见外来与吾说,能帮的自然要帮一帮。”
除去赵彤华的规矩极重,其他时候不得不说赵彤华还是个很好的婆婆。
芷兰退回出赵彤华的屋子这才去了周显的屋子,此刻周显端坐在席子上,屋内虽没人但规矩却极好。
见芷兰进来周显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阿姊!”
芷兰点头随即跪坐下来,脑子突然想起六宝,这死小子让他做的东西怎地还没拿回来?
“你如今多大?”她开门见山的问道。
周显有些羞怯的低头“阿姊,我如今十三岁了。”
......十三?十三就着急找婆家?这周梨花未免也太心急了吧?她不禁摇头,十五岁嫁人她都觉得够变态了。
她凝视着眼前羞涩俏丽的女孩,其身形恰似现代三四年级的孩童,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怜悯之情“你都擅长些什么?”
周显苦思冥想了一番,“阿母仅请人教导过我礼仪,妇德,其他的便未曾传授了。”
芷兰心中暗自思忖,也不知道六宝给李桂香找的保姆是否已经寻觅到了合适的人选。等 她将小米接回,两个女孩一同学习些厨艺,如此一来,将来找人家也能有一项拿得出手的技艺。“学过礼仪和妇德自是极好的,待过些时日小米归来,我再一同教导你们厨艺。”
周显欢喜的行了礼“谢过阿姊!”
在大夏朝,女子的行为典范、嫁人后的厨艺与酿酒之技,皆被视为重中之重。女子若想觅得如意郎君,拥有一技之长实乃不可或缺。诸多人家皆对身怀特殊技艺的女娘趋之若鹜,譬如酿酒。大夏朝之人酷爱饮酒,女娘唯有精通酿酒之技,方能引得众多佳婿竞相求娶。纺织、厨艺、酿酒、礼仪,四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当然,此等情形仅限于家境稍好的百姓,至于她曾经栖身的上水村,连温饱都难以维系,又何谈技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