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府内，故意被绑来的陆昭靠坐在地，有人一把掀了她眼前的黑布。
她视线还没缓过来，便听一清脆的声音道：“没错，她就是陆昭！快叫二殿下过来！”
眼前人青裙曳地，发鬓繁琐，通身华贵无比，在此刻一触即发的大战当中，无疑是第一个被当做靶子的人。
原来自己的身份暴露，还是在冯府前院中同冯月晗见了一面的缘故。
陆昭凝了凝眸，“郡主，别来无恙。”
冯月晗听罢冷笑了一声，“陆昭，你还真是演都不演了。你知不知道因你一道女学改革的奏令，我在国子监丢了多大的脸面！”
她弯身上前，捏住陆昭的下巴，眼神恶毒，“我在京城锦衣玉食多年，竟因你一句话便要退回凉州待嫁，如今你落在本郡主的手中，便好好看看吧，这满屋的刑具，都是用来招待你的！”
陆昭目光玩味，“郡主此刻这般趾高气昂，怕是还不知道冯家举族下狱的消息吧。”
冯月晗脸色一僵，“什么？”
她见陆昭别过脸去不言，起身看见周遭下人，但每个人闻言都是一脸茫然。
冯月晗一把揪住陆昭的衣领，“你敢骗我？”
陆昭含笑：“有没有骗你，等陆彦来了便知晓。”
她话音刚落，门外有人一脚踹开了房门。
陆彦通身怒气席卷，猩红的眼将屋内所有人环视一遍，最后那满含杀意的目光落在了陆昭身上。
他疾步上前，用了十足的力骤然掐住陆昭的脖子。
“贱人！贱人！本王杀了你！”
陆昭大笑一声，喉咙里艰难地发出声响：“冯家已经暴露，玄甲军陈兵城外，二皇兄此刻杀了我有什么用？”
陆彦几乎目眦尽裂，他霍然起身，拔出墙上长刀，蓄足了力向陆昭砍过来。
“本王就是死，也要杀了你陪葬！”
“殿下——！”
刀锋还未落下，高楚忽然闯进来，拦腰禁锢住了陆彦。
“二殿下冷静下来，陆昭万万不能杀啊！”
陆彦挣扎着道：“滚开！让本王杀了这个贱人！”
高楚跪下大喊：“有陆昭在手我们尚可与萧煜谈判，若是她死了，玄甲军定要荡平殷城不可！”
陆彦一愣，手上的动作顿时僵住了。
冯月晗听着那一席话，又看到陆彦的反应，有些不可置信道：“二殿下，她说的是真的？冯家当真举族下狱了不成？”
满屋没有人去回应她的话，冯月晗摇着头道：“不可能，我姑母是大越淑太妃，陆昭怎么敢动她！”
陆彦瞪向她道：“你住嘴！”
冯月晗浑身一颤，举族下狱的消息还没来得及接受，从小到大都没受过什么委屈的她又被陆彦一吼，顿时泪眼汪汪，一语不发。
陆彦好似浑身无力地坐在一旁，望向高楚，“和萧煜谈判？怎么谈？”
萧煜打仗的风格大越上下无人不知，哪里有何他开口的时机？
“萧煜对陆昭的在意，二殿下不是不知道，况且若是陆昭死在殷城，萧煜也无法向陛下交代，他定然会给我们一个机会，”高楚苦口婆心道，“我们以陆昭为质，逃到大梁，卷土重来也未可知！”
陆昭借着他说话的时机，将袖中匕首滑出，割断了捆住手腕的麻绳。
“卷土重来？！”陆彦怒道，“只不过倒了一个冯家，你就让本王卷土重来！京城如何还不得知，你就认定本王必败了不成！”
陆昭听罢冷笑：“二皇兄的消息也太不灵通了，京城败局已定，贵妃与七公主关入诏狱，齐老将军赐死玉阶之前，你竟还心存幻想，以为自己这残兵败将能胜过玄甲军么？”
京城想来方才开始动手，局势如何陆昭自然是不得而知的。
但现在要的就是陆彦不敢出兵，只能将自己的性命当做牵制萧煜的把柄。
“胡说！”陆彦嘶吼着，“一派胡言！”
他信与不信并不要紧，只要有了此言，陆彦心中便会一直存疑，直到那道心理防线被彻底击溃。
陆昭缓缓道：“二皇兄不信，大可派人去查。我和九皇叔北上凉州的消息你不知晓，大梁真正的目的你也不知晓，难道还对自己的情报如此自信么？”
大梁。
被逼入绝境，陆彦的头脑反而冷静了下来。
没错，还有大梁。
他侧过身向心腹吩咐道：“马上给常家去信，只要大梁愿意出兵援助，不论什么条件本王都答应。”
陆昭眸光冷了冷，没想到陆彦绝境之下还要垂死挣扎，竟逼出了他原本没有的勾结外敌之心。
“消息往来，再加上大梁权衡踌躇一番，也得两日，二皇兄以为自己能挺得过今夜？”
陆彦神情阴鸷，“玄甲军若敢有什么动作，我便敢先杀你，再屠城，便要看你们舍不舍得了这殷城百姓的性命了。”
陆昭心中一沉，陆彦无所不用其极，看来不能再等，即便殃及池鱼，此战也非打不可了。
她正欲动手，门外却忽然传来急报：“殿下，有人假传军令，城门处已经打起来了！”
“什么！”
陆彦豁然起身，“谁？谁敢假传军令！萧煜敢打，就不怕本王杀了陆昭？！”
陆昭顿时了然。
此刻最想看到殷城乱作一团的，就是大梁人无疑。
既然城门已经动了手，所谓擒贼先擒王，便是越早发挥作用越大了。
此刻房中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吸引了注意，萧煜敢动手，不仅给自己发了信号，还创造了时机。
陆昭手中寒光一闪，等陆彦察觉到身后劲风鼓动，刀刃已至颈前。
“都别动！”
屋中人无不倒抽一口凉气，冯月晗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陆彦瞪大了眼睛，“陆昭你——”
“闭嘴。”
陆昭冷眼环视四周，“放我出去，否则我杀了他。”
二皇子在手，整个齐府上下自然无人敢拦，陆昭手中刀横在陆彦身前，在众府兵围视之下，极为谨慎地退出了府门。
让绫光带去的消息，是半个时辰之后候在齐府之外，如今时辰已到，陆昭感受着四周的气息，心中却骤然一沉。
玄甲卫主力皆在城门，此处不该有这么多人埋伏，是大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