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当然不知道这里面的事,卷起画卷藏好后,头脑冷静了下来,便开始反思今日的举动。
“实在太冒失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取人性命,可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还是第一次。
何况那是背景深厚的悦来楼!
也就是孙二干巴巴一个人,连个亲朋故旧也没有,平日人缘也不怎么样,死了也就死了,根本不会有人追究。
加上为了怕影响生意,悦来楼冯掌柜才把这个事给压了下来。
否则哪怕陈牧泼了脏水,又哪里是那么容易脱身的?
就是王公贵戚朝廷大员,家中想弄死个奴婢,都要有合理的理由,何况他这个小小的举人。
陈牧被那唐伯虎的画所能带来的利益给冲昏了头脑,一时冲动便下了杀手,如今冷静下来略一思索,心头也是后悔不已。
“既然知道了这幅画的存在,就该悄悄行事,用些手段将其弄来,而不是如此莽撞!”
“这次是侥幸脱身,今后万万不可如此了”
这位是没救了,他就没反思那怎么也是一条人命。
让他杀鸡似得就给宰了,难道不值得一悔么?
……
青儿没在,孙桐也回了孙府,钱幕又被他撵回了济南。
一时间原本人气满满的二进院子,竟然显出一丝冷清。
“诶,青儿不在,这想喝口热茶都没办法”
陈牧长叹一声,起身去往厨房。
都说君子远庖厨,陈牧则有些不一样。
前些年陈家败落的连个仆人都没有,当时还是穷秀才的他,只能学着做饭烧菜,否则难道等着饿死不成。
也就是有了青儿这几个月,他才清闲下来,真成大老爷了。
如今又捡了起来,倒是轻车熟路。
一点没有生涩之感。
茶香缥缈间,陈牧的思绪渐渐转到之后的事情上去。
如今对他最要紧的,是考好此次恩科。
而想要如此,与主考官刘应物的关系,就必须挽回!
“也不知道这位大人知道我瞒了他多少?”
”希望这幅画能有作用吧”
“否则恐怕只有苦读这一条路了,只是若刘大人对我生厌,哪怕我这文章做的再好,恐怕也不会录取呀”
陈牧正在思索对策之时,就听大门一响,紧接着便是一阵喧闹之声由远及近传来。
“东西放这边”
“摆好摆好别弄乱了”
“你们轻点,摔坏了你们赔的起么?”
陈牧连忙看了一眼藏着红树秋山图的地方,确认不会暴露后这才推开房门喝道:“谁来了?”
“咦,孙管家?”
屋外足有二十来人,为首之人四十多岁,一副精干的模样。
正是京城孙府的管家,孙有福。
当初刚到京城之时,帮着收拾院落的就是这位管家,两人也算熟悉。
陈牧便打趣道:“孙管家这是又来给孙兄添置家具了”
孙管家一见陈牧,连忙躬身施礼,态度恭敬之极。
“老奴见过陈公子”
这一幕看的陈牧一愣,连忙躲闪。
着实不明白这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哪敢受此大礼。
“受着吧,这是我爹吩咐吧”
孙桐从人群中穿过,边说边来到陈牧身边伸手推开房门。
“来人,把里面的破烂都给我抬出来,将带来的东西都放进去”
“是”
“且慢”
陈牧连忙抬手阻拦,他这屋里东西可不少!
别说新得的红树秋山图,或者从白莲教那得来的金票,就是钱幕给他写的那考题,可都还悄悄藏着呢。
这要是进了人翻出来,那还得了!
“孙兄你这是何意?”
孙桐哈哈一笑,指了指身后的东西
“这些都是家父吩咐送你的,我就是个跑腿的”
“来人快搬”
“不可,说清楚再动不迟”
孙桐无奈的看了一眼拦在屋前的陈牧,只能摆摆手让下人们停下。
“你呀你呀”
“活活一头倔驴”
陈牧没管他这句吐槽,依旧两手一伸拦在门口,等着见招拆招。
“你们把东西先放好,我和陈兄有话要谈”
孙桐安排好下人,率先进了屋,打量着陈牧这有些简陋的居所,不禁摇头苦笑。
“陈兄,你这刨根问底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本性改不了了”
“说说吧,令尊为什么要给我换家具?”
孙桐嘿嘿一笑,指了指外面。
“不光家具,还有不少古玩字画以及书籍呢”
陈牧没接这茬,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等待下文。
孙桐一看不说是不行了,只能苦笑一声,随即面露肃然之色,对着陈牧躬身一拜
“孙家阖府上下,感谢陈兄相救之恩”
陈牧立刻明白了,看来是得到宫里的消息了。
心头一喜面上却依旧装傻。
“孙兄为何如此大礼?”
“我陈牧没做什么啊”
孙桐见此心下又感动了几分,心下叹道
“施恩不忘报,陈兄真有古君子之风,我不如也”
“得此挚友,我孙桐也算不枉此生了”
想到此处孙桐整了整衣服,再次深施一礼。
“若非陈兄在宫中仗义执言,我孙家又如何能顺利度过难关”
“孙家阖府上下两百余口,谢陈兄活命大恩”
陈牧面露恍然之色,随即不在意的摆摆手。
“原来是此事,不过是当日陛下询问,陈某照实直言罢了,算不得什么,何须如此大动干戈”
“于陈兄而言,也许算不得什么,可对孙家上下,却是活命之恩,如何能不报答”
没等陈牧开口拒绝,孙桐便笑道:“本来家父是要以纹银万两相谢的,不过被我拦住了”
“陈兄品性高洁,那等俗物岂能酬谢万一?”
“这些家具是直接从家父书房搬来的,用了多年自然沾染了不少文气”
“加之我孙家藏书,足可助陈兄一举夺魁”
陈牧抬手使劲搓了搓脸颊,真想把孙桐掐死.
“我喜欢被侮辱,请把这些破二手家具给我换成有银子!!!!”
“那是一万两呀,就你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长膀飞了?”
“夭寿呀”
不过事已至此,陈牧再心疼也没有用,只能脸色一沉继续道:“孙兄既知我脾性,如何还会送这些东西”
“心意陈某领了,东西还请孙兄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