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萧铎四年前偶遇一人重伤垂死,此人姓甚名谁并不清楚,当时已是弥留之际。
强撑着告诉萧铎六个字便撒手人寰。
“薛皇商炼血丹!”
自那以后萧铎便暗中调查,这一查就发现从洪德十六年至洪德二十五年,整整九年间薛明宗从各地,买了最少百名八字特殊的女童,通通将其送入北京朝天观。
然而朝天观已经随着先帝驾崩而拆除,观中道士也尽数被杀,其中到底有何等隐秘世间已在无人知晓。
“先帝晚年痴迷丹药,朝天观就是专门炼丹之所,难道那百名女子都被炼成了血丹?”
哪怕以陈牧的心性,此事想来都有些毛骨悚然。
萧铎更是脸色极为阴沉,手指都攥的嘎嘎直响,愤然道:“三年前我见毫无线索便化妆改扮夜入薛家,打算强行审问薛明宗问出真相”
“没想到那老贼嘴是真硬,我用了分筋错骨手折磨了他一个时辰,他只承认买了人送入朝天观,却死活不承认血丹的事”
“无奈我只能先把他放了,否则一旦此人身死,那可能的天大恶事就真的再也无法掀开”
陈牧强行按下激动的心绪,赞同的萧铎这个做法。
“二弟你做的对,先帝已死,朝天观已灭,若薛皇商再死了,那此事就真的在无法掀开了”
“当年家父仅仅因为一匹马便此人害了性命,为兄相信以那薛皇商的为人,绝对做的出如此恶事”
萧铎闻言一惊,立刻追问起缘由。
陈牧既然开口自然不会隐瞒,将当年之事尽数告知,听得萧铎不住的咬牙切齿。
“为兄此番来静乐,为的便是铲除薛贼以报父仇,请二弟助我”
说着陈牧翻身跪倒在地,对着萧铎大礼叩拜。
“请二弟助我”
萧铎一把将其扶起,激动道:“大哥哪里话,你我兄弟还分什么彼此,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大哥你等着,小弟这就去把薛家人的脑袋摘下来”
陈牧赶紧一把拉住他:“二弟不可”
在其不解的目光中,陈牧缓缓解释道:“杀一个薛明宗容易,可此人就这么死了,反倒是便宜他了”
“你我兄弟齐心,将其恶行大白与天下,这才是真正的报仇,真正的为国除贼啊”
陈牧没办法对萧铎说自己打算,这位二弟历来恩怨分明,要是知道自己打算灭人全族,说什么也不会同意。
故此话只说一半,为的就是稳住这个助力。
没想到萧铎听完陈牧所言,反而凝眉看向他,脸色严肃之极。
“大哥所言就是我之前的打算,可如今有伯父的事,我非动手不可”
“大哥你素来仁义,不知江湖险恶,到时难免心软”
“须知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陈牧真没想到这位是这么打算,一时都有些蒙了。
“这还是我那义薄云天的二弟么”
“怎么感觉比我还黑?”
其实他没混过江湖,自然不知道江湖中人的行事风格。
江湖人,讲究的快意恩仇,除恶务尽。
经历千百年的仇杀,那种只诛首恶的君子血,早已铺满了整个江湖路
灭仇人满门的事,在萧铎看来压根不算什么难以接受的事。
俩人话说开了,萧铎自然不再坚持,选择陪陈牧走一遭。
只是这位爷一没乔装二没易容,晃晃悠悠的便独自出了衙门。
“我暗中保护你,小小薛府不值一提”
陈牧得到安全保证,心情大好,立刻坐上轿子去视察大堤。
如今秋雨绵绵,整个大堤都是一片蓑影。
陈牧欣喜的发现,这两日他没在,修堤进度十分喜人。
“刘书吏,你们做的不错,按这个进度多久能完工?”
刘大夯盘算一番回话:“禀县尊,两日即可修补完工”
陈牧听完自是喜不自胜,刚想夸赞几句,却发现一旁的何水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何老,您可是有事?”
何水工连道不敢,想了想还是凑到近前低声奏禀:“县尊,这几日小人观察水情,发现有些不妙啊”
陈牧脸色一变,连忙引两人到僻静处询问。
两人你一言他一语很快将事说清,简而言之就是一句话。
“今年水量之大远超往年,大堤势必决口!”
陈牧望着依旧在奋力修堤的民夫,心中焦躁异常。
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两巴掌。
如果今年静乐县大堤注定要决口,那他费事修这东西做什么?
今年不修大堤,决口了不关他的一个新任县官的事。
就算把官司打到御前他也有话说。
可修了大堤还决口,那他这个县令岂能脱的了干系!
“这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陈牧脸色阴的能滴出水来,勉强安抚几句便一甩袖子回了县衙,径直来到唐先生屋内等候,
唐师爷奉命和背后之人接头,刚进屋就看见了陈牧,立刻打趣道:“呦,县尊今日竟没去监督修堤?”
他劝过陈牧,一个县令不需要时时刻刻在那,反倒束缚了下面人办差。
可陈牧这倔驴根本不听,依旧故我。
如今见这模样,唐先生还以为这位县尊终于想通了。
然而瞥见陈牧那极为阴沉的面色,顿时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凑了过来低声询问
“出什么事了?”
陈牧将今日之事尽数告知,叹息道:“先生何以教我?”
唐师爷听完也变了脸色,他是有些计谋,可面对这天灾也束手无策。
人力岂能抗天?
“难,难,难呐”
事态紧急,陈牧也不藏着掖着,立刻说出自己的主意。
“先生,既然水大必然决口,那就不能让其在静乐决口”
“我意派人去上游宁武县掘堤!”
闻听此言唐师爷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才,好半晌才喃喃道:“掘堤?”
“是”
唐师爷真希望陈牧说的是假话,可看见对方那布满血丝的阴沉目光,便知此事不假。
可倔堤,诛三族也。
“大人,要不您在想想,也许还有其他办法?”
“其实就算决堤,以您的背景,也不会如何!”
陈牧长叹一声,缓缓摇了摇头。
背景这东西是双刃剑,享受好处的同时也要承担后果。
无论小皇帝也好,李承宗也好,甚至是长公主,都将静乐当成他的一块试金石。
试一试他这块金子的成色
陈牧来到山西,明里暗里不知多少人盯着,等的就是他犯错。
静乐这一仗,陈牧不能输,也输不起!
如今已是九月初十,在如今连绵秋雨下,秋汛十日后就会到来。
他没有时间了。
“诶”
唐师爷见其心已定,也抬手擦了擦冷汗,认真思索起来。
到底是吃的盐比陈牧见过的都多,很快便摇了摇头,半否决了陈牧的提议。
“唯今之计,的确唯有掘堤一条路”
“不过却不能在上游”
陈牧眉头一皱,万分不解。
“先生,掘堤为的便是保住静乐大堤,可若倔了下游,对静乐大堤有何益处?”
这掘堤的意思和泄洪原理相同,下游泄洪哪里能保得住上游!
唐师爷起身拿了纸笔,画了一幅简易的汾河水图,给陈牧解释一番。
“静乐县的秋汛之所以大,根本原因是秋季持续性秋雨造成的”
“加之县境内流岚河等汇入汾河,才极易造成决堤”
“故此掘上游根本无法解决此事,反而会因此使得静乐更加危险。”
这位老师爷目光幽幽,枯瘦的手指在简易地图上画了一个圈,重重一点
“而掘下游阳曲大堤则不同”
“阳曲是附郭县,一旦决口首当其冲的是太原知府而不是阳曲县知县。”
“既然决堤不可避免,那就在前面摆个靶子!”
“只要阳曲先决堤,那就算静乐决口,谁也找不到东翁的麻烦”
“上头还有个知府顶着呢!”
到底是公门老狗,分析的头头是道,丝丝入理。
陈牧听得连连点头,立刻拿定了主意
“好,那就听先生的,掘阳曲县大堤”
然而主意好拿,人手却是个问题。
这是个要命的活计,必须找绝对信得过的人。
而且秋汛之时,必然都是守堤之人,想悄悄掘堤谈何容易!
两人正自为难之时,张三悄悄推门而入,低声禀报。
“大人,余合来了”
陈牧和唐先生对视一眼,都是满脸狂喜。
人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