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秋色正浓,淡黄的落叶随风而下,一小片飞进了窗子。
沈清棠依旧呆愣的坐在窗边的榻上。心中有不满、有忧虑、有彷徨、有惆怅。
她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这么想让她生孩子,后宫中那么多女人难道不够吗?
女人生孩子相当于去了一趟鬼门关,当年,姨娘为了生她疼了整整一天一夜,尽管最后还是顺利生产,可还是落下了病根。
身在后宫中,你若想顺利诞下孩子。经历的是整整两重鬼门关,除生产的鬼门关外,另一种重便是母子分离的痛苦。
她如今只是个婉仪,又得罪了不少人,受皇后和贤妃的控视,这个孩子能不能顺利生下来都是一个问题。
就算顺利生下了孩子,这个孩子刚出生就要交与其他嫔妃抚养。这对她无非是另一种打击。
即便这个孩子能留在她的身边,她也无法保证在这个人人如毒蝎的后宫护着他平安成长。
她害怕,害怕她的孩子像她一样,没有了娘亲的关怀和爱护,害怕她的孩子在水深火热之处举步维艰的长大。
最后一抹残阳彻底消失在天际,夜色悄然降临。秋意深浓,凉风渐起,沈清棠打了一个寒颤,这才朝窗外看去,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沈清棠并没有用晚膳,本以为自己睡不着,可是没想到一沾上床铺,闭上眼睛,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脑袋昏昏沉沉之际,迷迷糊糊间听见幼白焦急的声音:“哎呀,小主发热了。快去请太医来。”
桃儿听到动静后,先是去小厨房烧了水,烧完水后便立刻跑去告诉了小福子。
一听是小主发热了,小福子也不敢耽搁,立刻就跑去找太医,找完太医又去了紫宸殿。
太医赶往映月轩,把脉过后吩咐了几句,开了几副药也就离开了。
紫宸殿内的气压太低了,仿佛如结了霜的冰室一般。曹德润和寻常一般走路,却被皇上说脚步声太大了,直接把他赶了出去。
如今曹德润正靠在殿门口,百无聊赖的扣着手指。一抬头便看到小福子神色焦急的跑了过来,曹德润立刻就走了过去:“哎哟,你这是怎么回事?这么着急干什么?映月轩的那位发生了什么事?”
小福子气喘吁吁:“曹公公,我家主子病了。”
“病了?”曹德润不免有些惊讶:“太医去瞧过了吗?”
小福子点点头:“此时太医应该已经去了映月轩。”
“行了行礼,我知道了。你回去好生伺候着吧,有任何消息立马来告诉我。”曹德润摆了摆手。
吃了两三次瘪,曹德润才长了教训,映月轩的消息是一刻也不能忘。
小福子也不焦急着走:“公公,那您会告诉皇上吗?”
曹德润瞥了他一眼:“管好你自己的事。”心里却在想:这小福子也真的笨,待在映月轩这么久了,也不长教训。这能不告诉皇上吗?皇上要是知道他的爱妃美人生了病,心里止不住多心疼的呢。
小福子谄媚一笑:“那小的先回去了。”
他虽是皇上的人,在前淑妃的钟粹宫也待过一段时间,这么一对比,映月轩的那位主子对他们这些下人确实不错。所以,小福子对这位主子的印象很好,也希望主子可以受宠。
幼白一遍一遍的擦着她的身子,喂她喝下药。天破晓之际,她身上的热才退了下来。再次醒来,因为口水渴的厉害:“想喝水。”
幼白正趴在床边听到动静后,先是惊喜的一笑,随后又连忙到桌子旁,倒了一杯水喂着她喝下。
一杯水下肚,沈清棠顿时觉得活了过来,此时脑袋依旧昏昏沉沉的:“我病了?”
“小主,你傍晚发起了热,好在昨晚就退了下去。”幼白神色中带着自责:“都怪奴婢没有给您添衣。”幼白守了一夜,此时眼下的乌青格外的明显。
她昨日在窗边迎着秋风坐了一两个时辰,不着凉那就怪了。
沈清棠拍了拍她的手:“傻丫头,回去好好睡一觉吧,让代云来照顾我就好。你瞧你脸色差的。”
幼白摇摇头:“您的病不好,奴婢也睡不安稳。奴婢去小厨房给您端一碗粥吧。”
这个丫头心思是越来越细致,沈清棠扬唇一笑道:“嗯,辛苦你了。”
头昏昏沉沉的,身子也没力气。但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沈清棠下床后,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
“小主,你怎的下床了?”代云放下药,匆匆走过去将窗户关严实了,又在她身上搭了一件外衫:“您病还没好全呢。”
沈清棠拢了拢衣裳:“代云,拿纸笔来。”
代云拿来了纸笔,不解的问:“小主,切勿劳累。”
“知道了,你先出去吧。药我迟点再喝。”说完,沈清棠拿起了毛笔,在纸上写着: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被君误解,物寐思服,久不见君,辗转反侧。
写完这几行字,沈清棠就将毛笔置在一旁,从茶杯中甩了几滴水在这张纸上。
等水干后,倒有泪珠的感觉。
沈清棠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皇上,做戏谁不会啊。
夜里
屋内烛光昏暗,沈清棠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瞧见窗边桌子旁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那人手上正拿着那张纸。
白日不见他的人影,夜里就巴巴的赶来了。这皇上什么时候喜欢当采花贼了?
虽然屋内的烛光昏暗,但沈清棠依旧能看清,他动作十分轻的将纸放在了原处。
随后便感觉他在不断朝床边走去,沈清棠立刻闭上了双眼,呼吸平稳,看上去已经熟睡。
一张宽厚的大手抚上自己的面庞,还轻柔的抚摸了两下,随后便听到他无奈又低沉的声音:“你就不能乖点吗?”
沈清棠原本毫无波澜的心湖中泛起了一圈圈涟漪,心中更像是被人重重的锤了一下。
她原本认为皇上对她只是分享喜悦,发泄怒火的工具。如今这宠溺的话,似乎让她翻出另一种风味。
他在床边坐了很久,久到她睡着了。
萧奕承自讽的扬起唇角,想他堂堂一国之帝,竟然也会三番五次的翻进嫔妃的屋子里。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千秋岁·数声鶗鴂》宋·张先
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关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