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地处圣域极北之端,与大化皇朝接壤,其间,陈年积雪笼罩数百万里不曾显露过黑土青岩。
在一条由耐寒长毛角马群踏行出来的雪路上,三匹麟驹疾驰而过,其上各乘一人。
少年丰姿无双,两名随行的女子冷颜秀美,他们渐行渐远,在驰过的雪路上荡起层次分明的雪屑,那是陈雪与新雪的交融。
俯空而观,麟驹疾疾驰如风,但它们凝造出来轰鸣的踏行之声却被辽阔的雪原收纳,并未传播到更遥远的地方。
“少爷,远处似乎…有一家客栈。”其中一位稍显年长的美貌女子出声,前段时间因为魔源入体,所以这些日子她的修为有所突破,一眼便看清十多里之外的那座孤楼。
“嗯。”
苏谦陌澹澹应了声,他的视野早就褪凡,自然也能看得见。
“那就休整一下吧。”
不多久。
三人便来到客站门口。
麟驹爆炸般的蹄鸣先前就惊动了客栈里的掌柜和小二,他们见多识广,知晓什么身份的人才能够骑乘麟驹,所以早早就迎了出来。
“不知三位贵客打尖还是住店?”掌柜笑呵呵地询问。
一旁的小二非常自觉地牵走三匹麟驹去后院喂养,此间客栈用于喂养麟驹的余粮不多,但也足够它们饱餐一顿。
“打尖。”薛玉冷冷道。
闻此,掌柜微微怔了一下,但薛玉冰冷刺耳的声音并未打断他的热情。
“好嘞。”
他笑吟吟地掀开了厚厚的门帘,示意三人进店。
只是掌柜刚刚掀开门帘,苏谦陌三人便皱起了眉头。
薛玉更是拔出了腰间的灵剑,剑指掌柜质问道:
“黑店?”
“不不不。”掌柜吓得冷汗都冒出两层,他慌忙解释:
“三位客官千万不要误会,刚刚伙计在后厨屠了一只雪麋…”
“是么。”薛玉收回悬在掌柜脖颈上的灵剑,直奔后厨探查。
赤桖也催动周身血气,将弥漫在客栈中刺鼻的腥臭味吹散开来。
很快,薛玉就走了出来,她朝着已经坐下的苏谦陌点了点头。
……
酒足饭饱后,三人并未及时离开,他们需要等待麟驹的耐力恢复到七层之上。
麟驹,乃是马中异种,传闻是由瑞兽麒麟与荒兽天羽马结合诞下,驹中极品更是可不知疲倦日驰数百万里之上…
等待之余,苏谦陌也有跟掌柜闲聊,问起此处与北疆腹地冰城还有多远,附近可有人家,客栈平常是从哪里取材,地处荒郊野岭是否时常遭遇马匪…
说来,苏谦陌他们已离开大衍皇城一日一夜又多出整整半日。
或是由于先前薛玉的恐吓所致,客栈掌柜属于有问必答,“…回公子,冰城对吴某而言太过遥远,吴某也不知晓具体多少…”
苏谦陌微笑点头,似乎听得很认真。
当然,他并不指望能从掌柜口中了解什么,他只是找一个借口以便更好地观察赤桖与薛玉的侧颜与神态。
殷玥此刻究竟藏在她俩谁的身上?
论相貌,两女各有颜色,论气质,两女几乎类同,皆属生人勿近、一言不合便拔刀的那种能动手尽量不逼逼的冷酷女子。
抛开五官不提,或许赤桖比起薛溪,更像是薛玉的同胞姐妹,说不准这也是殷玥为何单单只游离于两女之间,而不去附身王府其他护卫女卷的缘故吧?
不知不觉中。
侧头看着窗外、装出一副若无其事样子的赤桖,耳垂微微泛起了粉霞。
她的感知不弱,性子虽冷但也懂情爱,一旁少爷不间断地打量她,自然会让她感觉不适。
不过这种不适不是生理上的不舒服,更像是一种情窦初开般的旖旎。
赤桖作为苏府最早的三位元老级护卫之一,她虽武道天赋不凡,但却从未涉及过男女之事,即便少爷的目光只是欣赏,但也如炙热的火焰一样烫碾着她的脸颊肌肤。
这种感觉好奇怪那,如果天能再黑一些就好了,那样少爷应该看不出我的窘迫吧?
回想当初,我可是看着少爷一点点从小雀儿长大成人的,记得前些日子,他还帮助姐妹们纹了血艳的专属标志呢…
赤桖抿了抿嘴唇,抬手不留痕迹地搜了下发烫的耳垂,如是想到。
她觉得自己不能再多想下去,说不准少爷只是单纯地觉得无聊才看她的,假若少爷有需求,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感觉太突兀了,少爷应该不喜欢年长的女子才对…
算了算了,不能再胡思乱想了,赤桖暗自屏住呼吸强制让自己进去修炼吐纳感悟天地万物的状态。
一旁,苏谦陌笑而不语,赤桖此番不自在的神态落入他的眼中,但他并不能判断出殷玥那道意志就不在赤桖身上。
反观左手边的薛玉,她倒是坐的笔直,目不斜视地望着不远处的壁画,苏谦陌偶尔掠过的目光并未让她感受到不适。
或许是前段时间少爷带着她和妹妹外行之际,时不时也会这般看她,何况,相比较赤桖,她与少爷的关系可就亲密多了。
“少爷?”
薛玉回眸抿嘴一笑,无辜地看着苏谦陌。
“嗯?”
突如其来的疑惑让苏谦陌怔了一下,他刚刚还沉浸在思索之中,完美降服殷玥那缕意志关乎着他的记忆与生死,若是能…
“我们要出发了吗?时候不早了呢。”
也只有在苏谦陌面前,薛玉才能摘下冰冷的面纱,以笑颜示人。
不远处的柜台上,掌柜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算盘上的棕色算珠,他不经意间抬起头刚刚目睹了薛玉那抹展颜,好似客栈外面雪丘枝头上那朵朵澹粉色的梅花。
不过仅仅匆匆一瞥,掌柜便垂下了目光,他已然感受了刺骨的冰凉,假若自己再多看一眼,说不准那个暴力女人的剑刃就会重新落在自己的肩上。
“那就走吧。”
苏谦陌站起身来,示意赤桖过去结账。
而薛玉从一旁的勾木上取下苏谦陌的雪氅,认真地为他披好,并在领口处打了个好看的蝴蝶结。
客栈中。
掌柜听着渐行渐远的轰鸣声,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吊在嗓子眼的心脏终于安安稳稳地落入了心房。
若非祖祖辈辈在此安家结业,保留下的老招牌,谁又愿意漂泊风雪中呢?
终是…故土难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