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金城郡。
令居县湟水河畔。
“承泽!”
刚走到河边的刘宏,闻言也不由面色古怪道:“你这是从哪里听到的歪理邪说?”
“还有就是,你把杨赐和张角放在一起,你就不怕杨震天黑来找你?”
“哈哈!”
段修听完爽朗笑道:“连活着的微臣都尚且不惧,更何况早已死去多年的亡魂,就算那杨震真要找来,斩了便是!”
“更何况!”
说到这里,段修取下腰间佩戴的中兴剑,举在手里朝刘宏摇了摇,一脸臭屁道:“微臣手里有陛下所赐的中兴剑,有它在,足以万邪不侵,鬼神辟易!”
“好你个段承泽!”
刘宏见状佯怒道:“朕就说原本的三把中兴剑,怎么就少了一把,原来是被你小子藏了起来,怎么,你这是不打算还了啊?”
其实刚见面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对方的佩剑,只不过装作没看见而已,同样他也没有收回来的意思。
“还?还是不可能还的!”
段修闻言连忙将中兴剑收好,摇了摇头煞有介事道:“当初在雒阳,接到您赐下的婚书,惊喜来得太突然,让臣有些所料不及,当时张让就说过,天子赐,不可辞,臣想必这中兴剑也是如此,等哪天臣老了,还准备把他传承给继承人呢!”
“呵呵!”
刘宏听完以后先是嘴角一抽,旋即嘲弄道:“你算盘倒是打的挺响,脸皮也够厚,可你有没有想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自然想过!”
段修一脸不以为意道:“不过如果当木独秀于林,风亦随树叶而动,又如何?”
“你啊!还是太年轻了!”
刘宏没好气的看了段修一眼,随后找了一块干净的石板,毫不拘泥的做了下来,目光悠悠的看着缓缓流动的河水,淡淡道:“你现在的做派,与朕当初亦有异曲同工之处,然而你想过没有,你整日喊打喊杀,到时候谁来治理地方州郡?”
他当初也想过。
狠狠的治理一番世家,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最后掌控地方官吏的还是世家,自己心心念念搞出的鸿都门学,最后依旧成为世家的后花园,与国子监一般无二。
“没想过!”
段修将头盔取下来放在一边,走到河边之后,眼中有一股欲望在跳动,开口道:“不过臣相信一点,那就是天下不缺想当官的人!”
“古往今来不外如是!”
“因为臣知道西域有一国,国王为了百官能够尽职做事,要求为官者必须净身,然而即便如此,依旧有无数身怀才学之人趋之若鹜,如此也可见一斑!”
其实具体有没有,段修自己也不清楚,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给刘宏洗洗脑子。
“天下竟有此等离谱之事?”
刘宏听了以后,眼神之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在他看来这种事情,太过荒谬了一些,随后目光一亮赶忙问道:“那那个国家,后来怎么样了,强大起来了吗?”
“并没有!”
段修闻言瞄了刘宏一眼,嘴角微抽道:“臣想表达的意思,是天下不缺官吏,而不是净身就有用的,正如张让,赵忠等等,他们净身之后,难道就没有其他方面的欲望了吗?”
心中暗想。
如果刘宏也来这么一出,倒时候曹操刘备等人纷纷捏着嗓子,兰花指秀得飞起,那画面太美,根本就不敢看好吧。
“朕承认承泽此言有点道理!”
刘宏这才回过神,蹙眉道:“可天下官员数量始终是有限的,世家豪族掌控着大量经学,寻常百姓家,根本出不来一个人才,也供养不起,就算供养出来,也只能怀着一身才学闲居山野,因为他们在仕途,根本就没有出路,这又如何解决?”
“正如在承泽府中做事的荀攸!”
“你说他有本事吗?朕相信他是有本事的,可那又如何,承泽若是在西凉坐镇十年,他下方一群拥趸官吏,若有一天你的命令让他为难,他也拒不接令,你又当如何?”
这个问题。
本来是应该他自己独自思考的,可面对段修,刘宏也不知道怎么,就想和对方讨论一番,或许是段修身上那股该死的安全感吧!
“陛下可曾拜读过孟子!”
段修没有回答刘宏这个问题,而是问出另外一个看似毫无相关的问题。
“孟圣所书,朕都有拜读!”
刘宏闻言一脸傲然,表示别看我是个皇帝,但我也有努力读书,学识还是很高的。
“嗯!”
段修将身上的轻甲卸了下来,找了个石板坐下之后,一边脱靴子一边道:“孟子有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
“诸侯危社稷,则变置!”
”牺牲既成,粢盛既洁,祭祀以时,然而旱干水溢,则变置社稷!”
“陛下以为何为民?”
这句话天天被人挂在嘴边,或者被士大夫用来说教皇帝,然而实际上,根本就没有皇帝能做到。
那些皇帝说出来,只是为了彰显自己仁义博爱罢了!
说完以后。
段修把靴子丢在一旁,朝河边行去,他已经盯着河里那条鱼很久了!
“民贵君轻吗?”
“何为民?”
“百姓即为民,何为百姓?”
刘宏听完以后陷入了沉思,这个问题他以前从来没有思考过,当初杨赐,也根本没给他教过这方面的内容。
他知道这话有道理,但也仅仅是知道有道理而已,如果他再问段修,那么段修一定会告诉他。
士族口中的百姓。
那仅仅只是他们自己而已。
东汉本就是一个,与世家共治天下的政治环境,谁没事去给天子讲解这玩意,那和自讨苦吃有什么区别。
“噗通!”
正在刘宏蹙眉苦思之际,不远处的段修一个猛子扎进了河里,河水传来的温度让他很满意,他已经好多年没这样干了!
“段修你在搞什么鬼?”
刘宏闻声瞬间抬眼望去,只见一片水花在河面溅射,段修的身影早已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