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娟端了木盆,没敢下河塘边洗衣服,而是蹲在路边,只等方十一洗完了再下去。
这女人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听见牛氏的话,嘴巴立刻闲不住了,阴阳怪气的道:“这有啥稀奇的,反正十一还没说婆家,就算睡一个炕,也没啥,顶多以后嫁给他就是,我瞧这小子,除了脸长的难看,身体还是可以的,十一,需要媒婆的话,跟我说一声,我替你张罗!”
别看她说的好听,就以为她是真的好心,她要是好心,太阳就该从西边出来了。
方十一刚好洗完了,收拾木盆跟篮子站起身,冷冷的瞄了牛氏跟马娟一眼,默不作声的往回走。
就在马娟还在狐疑,这小丫头今儿怎么这样好说话时,方十一突然在她身边停下,“你要想改嫁,我也给你找下家,不过依你的姿色,改嫁也没人要,长舌妇,母夜叉,你占全了!”
她突然发声,吓了马娟一跳。
再一听她说的那些话,马娟气的头发都要立起来了,“死丫头,你还敢咒我,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谁给你的胆子啊!”
“我!”一个带着警告威胁的阴冷声音,突然出现在马娟身后,“我给她的胆子,你有异议?”
阿呆肩上还扛着小妹,本是带着小妹在外面玩耍。
听到这两个妇人对方十一侮辱挑衅的话,他手指关节咔咔作响,恨不得捏碎她们二人的脑袋。
马娟只感觉身后一阵一阵的寒风刮过,跳起来退开老远,“你谁啊你,少在老娘面前逞强,不过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你……你能把我咋地!”
男人跟女人打架,吃亏的不一定是女人。
尤其是跟一个无赖下作的女人打架,男人绝逼会吃亏。
为什么?
瞧瞧马娟胸脯挺的老高,恨不得把胸从胸膛里挤出来就知道,她有多卑鄙。
阿呆并不言语,而是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她。
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十一姐妹三人,这几个婆娘他一早就杀了,又岂容她们在这里叫嚣。
杀不得,并不代表不可以严惩。
就在马娟得意的目光下,阿呆踢飞脚边的一个土块。
那土块朝着马娟笔直飞去,正中她的脸。
阿呆的脚下功夫,别说马娟,就是一个身怀内力的人,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于是乎,马娟只来得及啊啊叫两声,接着便落入水中,溅起的水花淋了牛氏一头一脸,衣裳全湿了。
她比马娟精明些,一看情况不对,捞起还没洗完的衣服,头也不回的跑了。
马娟在水里挣扎了几下,好在水不深,要不真得淹死,“你们……你们欺人太甚”
阿呆静静的站在岸边,用一种看待卑微生物的目光,面无表情的瞅着马娟,“欺你又如何,聪明的就把嘴闭上,否则日后还有更多苦头给你吃!”
方十一呵呵的笑了,“真牛,没想到你小子凶起来,还挺有范的,行吧,以后我们姐妹的保护工作,就交给你了,这帮婆娘也的确欠收拾,管不住自己的嘴,却不知话多容易引来祸患!”
最后一句,她是对着马娟说的。
马娟不吭声了,虽然现在的世道不是兵荒马乱的年代,可是她听旁人说,离村子几百里外,有个土匪窝。
有时抢路过和富商,逼急了连附近的百姓也要抢上一遍。
她娘家有个小姐妹所在的村了,就被土匪抢了,现在想起来,还觉着心有余悸呢!
除了跟土匪,还有流寇,甚至一些会武功的江湖人士,为了争什么名声地位,互相斗殴,时不时的就要来一场较量,一样会连累他们这些庄户人。
总而言之,世道不太平,做人要低调。
这个阿呆来路不明,武功有那么厉害,万一就是以上三种人物之一,他们一家岂不就危险了吗?
思及此,马娟嚣张的气焰,灭的渣也不剩。
闷着头蹚水不岸,抱着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的跑了。
以后她一定远离方十一等人,离的越远越好,免得引火烧身。
方十一才不管这婆娘究竟在想些什么,只要她别来烦自己就好了。
夜里下雨,早上天空便放晴了。
晒了一个上午,所有潮湿的土坯都干了。
趁着天气好,阿呆又去附近砍了几棵树,拖回院子。
树的枝桠用斧头砍断,留着烧火用。
粗一点的树干,留着盖房子用。
下过雨的菜园,最适合种菜。
方十一从林阿婆那里要来了菜种,又将菜垄收拾了一番,所有的土块刨的又细又小,洒上一层草木灰,再将小白菜籽洒上去,最后还得再洒一层薄薄的草木灰。
为了保存水份,上面铺上割下来的水草。
要是天气热,早晚各浇一次水,三四天之后,白菜籽就会发芽。
其实很多农家人,都会存着上一年留下的蔬菜种子,省下买菜种的钱,还可以补贴家用。
林婆婆不仅给方十一送来白菜籽,还有一包蒜种,又从家里挖了十几棵韭菜根,一并送给了她。
方十一不想欠她的人情,便将昨儿留下的西瓜送给她。
方有财为人不咋地,西瓜倒是种的不错。
方十一留了个心眼,西瓜也留了籽,明年开春自己也能种上几棵西瓜,到那时候,吃西瓜再不用求人了。
家里的活,阿呆一个人全包了。
方十一就扛着铁锹,去清理房前屋后的水沟。
挖了沟里的淤泥,扔到岸上,正好可以做菜园的肥料。
这个活可不好干,一个时辰之后,方十一全身上下只剩两只眼睛露在外面,其他地方都是臭烘烘的淤泥。
中午的饭菜是方七做的,实在是方十一身上味道太难闻,她自己都受不了。
忙了一个上午,方七给她拎了半桶水,让她在茅屋里洗澡换衣服。
没有香皂,也没有任何的香料,方十一只好在水里挤了些薄荷汁,好歹能去除异味。
方七关上门出来时,发现阿呆的脸红了。
不仅脸红,耳根子也是红的。
方七好奇的走到他跟前,盯着他瞧,“你咋是这副表情?”
阿呆别过脸,不看她,“我没事,你守在这儿,我去把柴禾堆收拾好。”
他匆匆走到不远处,刚刚搭好的柴堆。
所有的木柴,全都整齐的码放着,足有一人高,两米宽,足够用一两个月了。
他做事一向认真,哪里需要再收拾,其实只是个借口。
虽说方十一还不满十岁,可他怎么就觉着方十一跟自己同龄呢?
特别是方十一骨子里的成熟气息,有时连他都自叹不如。
午饭吃的简单,吃过午饭,乘着天气晴好,阿呆便开始着手建房子了。
本来他是打算一个人干活的,说来也巧了。
宝二跟王汉秋顶着大太阳,一边抹着汗,一边朝村子姚庄走来。
他俩在关阳县混的还不错,为了表示一下,还带了点东西。
头一次上门,总不能空着手吧,再说,宝二以后还想跟着方十一混呢!
好不容易找到方十一的家,一看这破屋子,就连混迹穷人圈的宝二,也惊讶的一愣一愣。
“我擦,方老大,你这屋子也太破了吧,还不如我住的破庙呢!”两人坐到茅屋前,宝二就开始连声抱怨。
盯着破茅屋,咋看咋不顺眼。他实在是想不到啊,看似霸气十足的方老大,竟然住这么破的房子,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方十一对他俩还算客气,中午又跑去偷了两个西瓜。
能拿出西瓜招待他俩,也算很不错了。
“你们懂个屁,我这是真正的白手起家,连根毛都没有,要是等哪天混出个样了,那才叫有本事,你们别看这茅屋破,可这四周都是宝啊,正好你们来了,留下帮我盖房子,晚上给你俩炖鱼吃!”
方十一也不吝啬,她现在缺工人,昨晚下的雨,在时刻提醒她,时间不等人啊!
宝二跟王汉秋也无所谓,反正他俩就是流浪儿童,哪里有吃有睡,待上十天半个月都没问题。
原本宝二前来,是要跟方十一说一说有关剑的事,可眼下看来,盖房子才是重中之重。
“阿呆,这土坯摆哪?”
“阿呆,这地基够深了吗?”
“阿呆,你看这稀泥和的够不够?”
整整一个下午,方十一家的小院里,全是各种各样的呼声。
要不怎么说阿呆是天才呢!
三个臭皮匠聚在一起,竟然也能干的井井有条。
就在茅屋边上,阿呆只用了一个时辰,便将地基挖好了。
接着,他们三人,以飞快的速度,开始码土坯。
甚至于三人还在商量着晚上睡哪?
那茅屋太小了,根本容不下他们几人。
再者说了,阿呆能同意宝二跟王汉秋也挤进小屋吗?
显然不可能。
这三人也真够有主意的,宝二跟王汉秋又去砍了几棵树,再搭配上上百根树杈,就在茅屋的西边,搭起一个小木屋。
先是在地上用六根大腿粗的树杆,削成尖状,用石头夯入土里固定。
底下铺上整齐,没有枝桠的树枝,四周的墙壁也是。
为了美观,前面还留了门跟窗户。
屋顶为了防雨,搭的比较复杂,是三角形的屋顶,再用竹子做成网,上面像铺砖一样,一层一层铺上茅草。
木屋的面积不大,但也够他们三人在里面打滚了。
盖好木屋,天已经全黑了。
晚饭是方十一做的,方七可做不来美味大餐。
傍晚她又去捞鱼虾,收获还不错,满满一篓子的河虾,还有几条小鱼。
河虾收拾干净,下油锅里爆炒,不一会颜色就变成红彤彤的喜庆颜色。
乘着火势正旺,倒入大葱稍稍爆炒片刻,就能出锅。
因为要顾忌小妹,所以菜里不能放辣椒。
不过她前几日晒的干虾,拌上林婆婆给的酱料,再放入锅里蒸,下饭是最香了。
为了犒劳他们三人,方十一晚上煮了不少米饭。
要不是没有空地,她很想做馒头的,虽然做起来比较麻烦,但是吃着方便。
关阳县这个人地主的百姓,吃面食远比米饭要多。
等到天气转凉,用一口大锅,蒸上几十个馒头,足够一家人吃上三四天,多省事。
方十一也打算这么干,等到她能找着活干,馒头带在身上,又方便又管饱。
至于镖局的事,恐怕是黄了。
宝二连个屁都没放,方十一也没问,宝二这小子贼有心计,他不说,自然有不说的理由,也有可能是对她不信任。
试想一下,住这么破的屋子,身份又普通的要死,还带着两个妹妹,不管怎么看,这方十一都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再加上年纪尚小,宝二不敢赌。
他提前来,就是为了查探一下方十一的实力,不能光凭她一面之词,就贸然让她护送镖队。
四海镖局在关阳县是数一数二的大商家,但是放眼整个大渝,小的看不见。
镖局的生意,好做也不好做。
一个好的镖局除了领头的总镖头之外,还得养一批镖师跟打手。
有的镖局年代久远,很多镖师都是从小培训。
他们专门收养一些孤儿,或是被人贩子拐卖来的孩子,将他们培养成镖师。
签下卖身契,一生都得为镖局做事。
四海镖局没那个本事养太多镖师,听说整个镖局只有一个镖头,外加两个半吊子镖师,都是他的儿女,剩下打杂的伙计跟打手,也都是家里的亲戚。
用了两天时间,几个半大的小娃,竟真的将房子盖起来了。
第三天,牛耿跟牛大海也过来帮忙。
还有几个不相熟的村民,也各自提着工具,前来帮忙。
林婆婆家的林木,还帮他们做了几样家具,是粗糙了点,但凑合着能用。
在阿呆的带领下,盖了两间土坯房,一间做堂屋用,另一间做睡觉的屋子。
里间盘的是炕,一张炕占了半个屋子。
盘炕也是个技术活,林木跟牛耿两人干了一天,才将炕盘好。
还有厨房,也是必不可少。
就搭在里屋的隔壁,听说关阳这个地方冬天很冷。
在烧饭的同时,炕也能烧热,这是老一辈人留下的智慧。
方十一没打算付给他们工钱,她存的钱所剩无几,还得留着购买生活用品。
钱财可以不要,但方十一也不会白白占他们的便宜。
她给了所有帮助自己村民一个许诺,日后有需要用到她的地方,在不违背天理道义的前提下,她定会义不容辞。
在此时看来,方十一的承诺,简直好笑,也没人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直到有一天,他们真的面临绝境时,才明白方十一的承诺,有多么的可贵。
房子竣工那天,方十一带着阿呆进山打猎,在山里猫了一个下午,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俩摸到一个野鸭子窝。
于是,他俩连鸭子带窝,一起端了。
总共六只野鸭,还有一窝鸭蛋。
野鸭子喂熟了,也能做家鸭不是?
回到村里,方十一还用两只野鸭跟村民换了两只母鸡。
方十一宰了一只野鸭给大家解馋,剩下的几只,正好关进阿呆前几日盖的木屋,就当牲口棚,再稍加改造一下。
不用留门,只在木屋墙角的一处,留个小门,供它们进出。
再用竹子跟树枝,在木屋外围一米高的围栏。
为了防止野鸭扑腾翅膀飞走,方十一将它们的翅膀全剪了。
等到喂熟,就算飞出去,自己也知道飞回来。
这天傍晚,几人围坐在院子里,小桌上摆了一盆红烧鸭肉,里面还搁了点洋葱跟土豆,整整一锅,连米饭都不用做了,光是这些就够他们饱饱的吃了一顿。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宝二开始说实话了。
“十一,秦总镖头同意先见一见你,日子还没定好,你哪天进城,我带你过去,不过你可得想好,走镖不是容易的事,你有信心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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