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香对佛家斋菜略懂一些,知道他们除了不吃肉之外,还要借五荤。这里的荤,指的不是肉类,而是葱、蒜、韭菜、芸苔、芫荽。
因为这几种,香味太浓。古人有云,“生食生瞋,熟食助银!”他们认为这几样东西,吃了会破坏清静之心,影响修为。
可是这几样东西,却恰巧都是用来调味的。少了他们,这菜做出来,滋味就会大打折扣。
看着两名小和尚,正搓了面做馒头。还有一盆子豆腐也准备好了,另外还有几棵大白菜待洗。
身为厨娘,木香实在忍不住要亲自动手,给他们做一桌斋菜。
“小师傅,这一顿饭,我帮你们做,给你们改善改善伙食,”木香卷起袖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斋堂里的几个小和尚,见她竟然想做饭,吓的不轻,特别是领她进来的那个小和尚。
“施主万万不可,斋堂烟火太重,会弄脏您的衣服,要不我带您去四周转转,做饭的事,有几位师兄即可。”
都知道她是襄王妃,身份肯定很尊贵,哪能干烧饭这种粗活。小和尚心想,她肯定也是一时兴起,觉得做饭好玩,不是真的会做饭。
斋堂里其他人也纷纷劝阻。但木香执意不肯走,“实话告诉你们,我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我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厨娘,厨房里的活,我会的可比你们多着呢,你们呀,只管在旁边看着,有料没料,亮出来便知道了。”
木香拿着木盆,走到堆放粮食的地方,像是找东西。
领着木香进来的小和尚,缓步走过去,“施主,你要找什么东西?我们帮你找。”知道她非要做饭不可,小和尚也不拦她了。
木香想了想,“我找糯米,你们这儿有没有蘑菇,要是有的话,也给我拿来些,另外,把你们这儿有的蔬菜统统拿来,看我给你们做一个全斋宴!”
她说的豪气冲天,小和尚却听额头直冒冷汗。
“施主,冬天蔬菜不多,除了这些大白菜之外,就只有菠菜,蘑菇倒是有,不过也不多了。”
雷鸣寺资源匮乏,岛上能食用的蔬菜,本就不多,再加上现在是冬季,能吃的东西,除了白菜,就属豆腐了。
这里的豆腐,都是小和尚们自己磨的,压的很结实,口感也不错。
木香充分感受到了,啥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替我把吴青叫来,你们这儿没有的东西,他肯定能搞到。”
小和尚领了命令出去了,也就转身的功夫,吴青就来了,他就在斋堂外面。
了解到木香的意思,吴青嘴角抽了抽了,真是到哪都不忘烧菜啊!
他们带着的船,备着的东西不少。
吴青拿来了好几种蘑菇,还有萝卜、土豆、山芋。其实还有羊肉牛肉的,就是不能拿而已。
木香看着满桌子的食材,满面笑容,“今儿咱们的主食是烧麦跟花卷,至于斋菜,等到吃的时候,大家就知道了,过来两个人,帮我的忙。”
木香开始指挥着两个小和尚,洗菜、择菜、淘米。
连吴青也没能跑得了,他负责烧火。反正最近在木家待着,烧火这活他也没少干,熟练的很。
做花卷,步骤还是那样,只不过不能放香葱,木香便用咸菜代替。
把小咸菜切成粉末,拌上辣椒酱。等面团揉好了,先在面上抹一层菜油,再撒一层切碎的辣椒酱拌着的小咸菜。
然后将面片卷起来统一绕成花样,再用刀切成方块,便可以上锅蒸了。
木香把做好的花卷搁在干净的笼屉上,另一边的两口大锅里正蒸着糯米。
“你们看着,把香菇切成小碎丁,加上一点萝卜丁跟土豆丁,这两样食材要先用盐腌一下,不然拌到馅料里,会出水。”
木香做菜的同时,还细心的讲给小和尚们听。
两个跟着她干活的小和尚年纪都很小,跟刘二蛋差不多。
他俩看木香弄的那一盘一盘的食材,惊奇不已。
“俺就以为只要把菜烧熟了就可以,没想到做菜还有那么些讲究!”
“我也没想到把面团擀一擀,抹上油跟菜,还能上锅蒸!”
木香笑着道:“做菜的方法有很多,即便只是做斋菜,这里头也有很多诀窍的,你们俩是专门负责斋堂的吧?”
“是呢,我叫明真,他叫明善,寺里的伙食都由我们俩负责烧的,就是……”明真不好意思的笑了,“就是做出来的饭菜不好吃,虽然师兄们不说,可我们知道,我出家以前,家里连白面都吃不上,又哪里会做呢!”
在他旁边的明善,也憨厚的笑,“师傅他老人家也说,出家人不讲究口腹,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可以了。”
木香看他俩淳朴的笑,心情也莫名的好了,“你们师傅说的也对,可是呢,话得从两方面说,虽说出家人可以不讲究吃食,但你们若是能为寺里招揽更多的香客,得了好多香油钱,不是可以帮助更多人吗,总比现在寺里冷冷清清的要强吧?”
两人想了想,好像她说的也对。
“那我们试着把菜做好吃点?”
“那样真能招来香客吗?实不相瞒,如果不是襄王殿下时常接济,我们寺里的储备早就空了,”明善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
木香惊讶万分,这雷鸣寺从外面看,很宏伟很有气势啊!咋就落到了没粮可吃的地步?
“你们师傅是不是经常给附近的人施舍?”这是木香唯一能想到的关键所在。
明真小大人似的叹气,“我家师傅每月都要去布施,要备上五十斤大米,五十斤白面,发给那些穷人,常此以往,再多的存粮也不够啊!”
木香点头,拍了拍他俩的肩,“那以为振兴雷鸣寺的重任,就交给你们了,只要你们把斋菜做出来,我保证会有很多香客来这里,不仅如此,你们还可以学着做药膳,这个也很简单,你们家师傅应该懂得药理,我看你们俩还挺聪明的,好好去学习钻研,肯定能成功。”
明真跟明善被她说的一阵心喜,他们还年轻,自然没有老和尚的定力,年轻人嘛!自然会想要做些事出来。
锅里的糯米蒸好之后,拿出来放凉。
木香教他俩,该怎样把香菇炒好的馅料,拌在蒸熟的糯米馅里,再用擀好的面皮,把馅料包起来。
这个面包要求得非常薄,比饺子皮还要薄,否则烧卖的口感就会大打折扣。
花卷也上了蒸锅,盖上锅盖之后,只管把火烧到最旺,便可以了。
还有几样蔬菜,轮到豆腐时。
木香对他俩道:“如果你们自己做豆腐的话,可以试着从豆腐里挑些豆腐皮出来,还能挑出千张皮,再不然,把豆腐压的更薄一些,就成了豆腐干,光一个豆制品,就能变出十几种花样来,用它们做出的菜,味道也大不一样。”
明真跟明善都听呆住了,豆腐难道不是豆腐吗?顶多做个豆腐花,豆腐脑,仅此而已嘛!
不过他俩相信木香说的是真的,或许真的可以试验出来呢!
明真笑呵呵的点头,“那我们明儿就试,要是真的做出来,兴话可以拿去跟人换粮食呢!”和尚不能做生意,这是他们方丈的门规,不能卖,但是可以换的嘛!
“那等下吃过饭,我把大致的做法写给你们,但我也只知道个大概,具体怎么做,还得你们自己去琢磨,”她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毕竟豆腐皮这些东西,她没有亲手做过,很多步骤,肯定不像说的那样简单。
明真欣喜不已,眼睛望着木香,看她比看老方丈还高兴,“施主,你真是好人,教会我们这么多东西,要是搁在别人身上,这些都是秘方呢!咋可能随便透露给别人。”
明善本来也高兴着,可是听到师兄的话,他不赞同了,“人家得靠秘方过日子,要是卖给了你,他们岂不是要挨饿了?明真,不可以这么想,若是让师傅知道了,又该训诫你了。”
明真嘿嘿笑着,急忙跟明善解释,“我没那个意思,我也没有说他们不好,师兄,你想多了。”
明善白他一眼,他这个师兄,实在不像个出家的小和尚,一点清心寡欲的意识都没有,还时常跟岛外的村民吵架呢!
木香笑着催促他俩,“行了,你俩也别啰嗦,赶紧把菜切了,时辰不早了,咱们得抓紧了。”
明真和明善齐齐冲她点点头,一个洗菜,一个切菜去了。
木香想着,既然斋菜不能用葱蒜爆出香味,那只能用少许的辣椒跟酱油,烧出酱香的。
至于豆腐,她可以用菜油煎一下,将豆腐煎出一层又酥又脆的壳来。
要是有泡菜就好了,把这两样东西,放在一起烧,即使没有肉,也一定很香,很下饭。
其他几样蔬菜,加了些蘑菇跟酱做调味。
木香建议明真跟明善,可以再多备些黄豆酱跟蚕豆酱,用来做调味料。
十几样才菜摆上了桌,总共摆了两桌。
一半是给寺里的小和尚们吃的,另一半是他们自己吃的。
这些菜的份量都不小了,再加上还有烧卖跟花卷,足够他们一行人吃了。
斋堂外,早就围了不少人,他们全都闻见了斋堂里的香气。
虽说和尚不讲究吃食,吃的也清淡,可是只要是人,对美食,都有不同程度的向往。
静空跟赫连晟的吃食是要送过去的。听说他俩还在对弈,木香便用小碟子,装了几样菜,又拿了些花卷跟烧菜,准备送过去。
这本来是小和尚的活,是她执意要去的。
烧菜时,她被油烟都熏饱了,这会拿两个烧麦垫垫肚了,就可以了。
吴青跟在老六也在斋堂里,老七守着主子,寸步不能离开。木香也老七带了些饭菜。
等她走出饭厅时,等到看不见她的身影时。
寺里的小和尚都炸开了锅,纷纷围在明真和明善身边,问东问西。
有个小和尚调侃他俩,“今儿的饭菜不客气的说,是咱们寺庙最好吃的一顿,等这位施主走了,咱们怕是也吃不上喽!”
明真不服气的反驳道:“谁说我们俩不会做了,木施主把菜谱都写给我们了,还教给我们好多东西,这往后伙食如何,可全在小和尚的手里!”明真比划着自己的手,说的很得意。
明善拧眉把他扯下来,又训诫了,“咱们有了手艺,给师兄们做好吃的饭菜,那是理所以当然的事,你炫耀个什么劲,诵佛之人,不可争强好胜,不可贪图功劳。”
“知道啦!”明真想必是被他骂习惯了,耷拉着耳朵,有气无力的抓起花卷,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吴青跟老六相视一笑,这里的小和尚还挺有趣的。
也不怪明真心性不定,像他们这般大的小娃,入寺庙,剃度出家,都是生活所迫,并不是为了成佛成道来的。
真正能看破红尘,坠入空门的要,都是有一定经历的人,不是他们这些小和尚。
连红尘都没踏足过,何来的看破呢!
就在他们几人说话的功夫,桌上的菜,都被抢了大半,所有的小和尚都出动了,了坐在上位的两个稍稍年长的和尚。
他们虽然没有抢,但不可否认的,今儿的斋菜确实很好吃。
木香拎着两个食盒,去给赫连晟送饭。
在门口碰上严忠跟老七,木香递了另一个食盒给他俩了,“这里的菜,都是用大碗装着的,每样菜都给你们拨了点,虽然不好看,但吃起来应该很过瘾。”
严忠有些受宠若惊,“王妃不必考虑我们,只给殿下送饭就可以了,属下不急!”
其实他还是很惦记木香做的饭菜,上回他替主子回木家取吃食,那会她做的饭团,可是香的很。此时此刻,虽然食盒上盖着盖子。可是从食盒里散发出的浓浓饭菜香味,还是撩的他肚子咕咕叫。
“哎呀,你总磨磨唧唧的干啥,我带都带了,难不成还让我拎回去?给,快拿着,我还得进去给你家爷送饭呢,”她硬是将食盒塞给严忠,绕过他俩,进了屋。
这是老和尚住的地方,他们在树底下的太久,后来又挪到了这里。
屋里点着清清淡淡的檀香,好闻,却也不浓,也看不见烟雾缭绕的情景。
木香进去时,赫连晟侧起头看了她一眼,对她微微一笑。
他一直是肃着脸的,只在看见木香时,脸上严肃的表情才得已舒缓,如春暖花开般,让人觉着温暖。
静空呵呵一笑,放下手里的白子,“殿下的棋艺还是如此精湛,老纳认输了。”
赫连晟忙转回视线,对他微一点头,谦逊道:“不敢,方丈说笑了,你我下了五盘,各赢一盘,和了一盘,不赢不输,平分秋色!”
静空摇手,“不可如此评判,你们年纪相差一多半,你还有进步的空间,老纳却没了,如此算来,是你是赢了。好,好,后生可畏,咱们南晋国,只要有你在,便可无忧了。”
“时局变化莫测,世事更是难料,方丈又岂知明日以后,不会有其他的变故吗?自古伴君如伴虎,树大招风,方丈想必比赫连更明白。”
静空仍是笑,摸着自己的胡子,看了眼正在摆盘子的木香,“老纳早说过,殿下是有福之人,如今更是有福了,嗯,木施主的厨艺精湛,为人也很和善,与殿下也有缘。”
木香听到这里,冲老和尚翻了个白眼。没缘的话,她能灵魂穿越,跑到这里来,给他当媳妇吗?
赫连晟一脸幸福的笑,“本王求的不多,有她便够了。”
权利、地位、兵权,那些都是浮云,跟一个温暖的家庭比起来,在他眼里,皆是微不足道。
可是即便是这样一个小小道理,却有很多人都不明白。
一生追逐名利,甚至不惜牺牲自己,或是家人的幸福,去换取自己脚下的垫脚石。到头来,只落得孤家寡人,众叛亲离的下场。那样的结局,不是他赫连晟想要的。
只要能跟木香平平淡淡的过日子,守住南晋的国土,如果能再生几个可爱的小娃娃,儿女绕膝,这才是圆满的人生。
木香从赫连晟的眼神里,读到了属于他跟她的幸福。
其实她想要的,何尝不是平平淡淡,从从容容,安稳的日子。
前世拼杀的太久,孤独的太久,冷漠的太久,这一世,她不想再要一次那样的生活。
如果两世都要做杀手,那她重活一世,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不到关键时刻,她不想杀人,不想手上沾满血腥。但是仔细一想,似乎又是不可能的,只要有人地方,就有纷争,就有战争。因为永远有人不满足于现状,想争取更多的利益,人性,本就如此。
静空看着他俩眼神互通的看着对方,满意的笑了。
总算有人懂得佛家所说的,即有即空,握着是空,放手是空,却又无处不在。
木香收回视线,把最后一副筷子摆上,“大师请过来膳。”
静空施礼,“多谢木施主的饭菜,老纳谢过。”
赫连晟道:“方丈不必客气,这是内人该做的。”
木香一愣,扭头瞪他:什么内人?先前还说是夫人,转个身又成了内人。
在木香听来,内人这个称呼比夫人还亲近。不对,是太亲近了。
赫连晟只当看不见她在瞪着自己,请了静空坐下之后,也拉着她坐下。
静空看了看烧麦,又看了看满桌子色泽诱人的斋菜,并没有动筷子,只是静静的看着。
木香当然知道这老和尚想的是什么,“老方丈,我知道你们出家人不讲究吃喝,你是不是觉得我把做饭一事弄的太隆重了?”
静空笑着摇摇头,“木施主多虑了,老纳只是想不到,施主竟可以将几样简简单单的素斋烧出别致心意来,还有这个,这叫什么?”
静空用筷子夹起烧麦来,只觉得这个吃食做的很好看。
木香给他解释道:“这个就是用糯米跟香菇做的,外面包着一层薄面皮,食材很简单,做法也简单,味道却很特别,不信您尝尝。”
她说着话的时候,也给赫连晟夹了一个烧麦,放在他碗里。
赫连晟转身,冲她投去一个温柔的笑。
这丫头越发的上道了,有了当人娘子的自觉了。
静空依言咬了一口,连连点头称赞,“很好吃,想不到糯米跟香菇在一块,还能做出这样的味道来。”
木香吃了几口,想到跟明真和明善说过的事,便又对静空重复说了一番。
“方丈,施舍是好事,但也得量力而行,是不是?恕我直言,你们这寺里的人气太差了,没有进项,光靠州府拨款接济,肯定是不行的,万一遇上天灾*,你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又何谈救助其他人呢!”
静空沉默不说话了,他一向不问俗事。
寺里的开销用度,都由弟子打理。他虽知道寺里不宽裕,但是为了行善积德,即便自己吃不上饭,他也要救济穷人。
可是他也不否认,木香说的话很在理,他的确没有把眼光放的长远。
想到这里,静空十分惭愧。
他站起来在对着木香折腰行礼,“多谢木施主提醒,是老纳想的不周,此事施主可否跟我座下大弟子明一说说,老纳实在有心无力。”
木香笑道:“方丈可别这么说,您老的用处大着呢!我听明善说,您通晓医术,那您还不在寺中开办义诊,给那些需要看病,却又无线医治的人,提供帮助,这也是行善积德的事,善有善报,相信他们领了佛祖的恩情,一生会感恩戴德。”
大概是环境因素,木香觉得她说的比静空还要大义。
静空听了木香的话,像是迷路的人眼睛忽视点亮一盏明灯,眼前豁然开朗。
同时,他也很感叹,“老纳确实一直想治病救人,怎奈雷鸣寺离镇上隔着一条河,老纳的身板也越发不利索了,无法时常乘船渡到对岸去,现在有了木施主的主意,相信不久之后,雷鸣寺一气香火鼎盛,福泽四方。”
这一顿饭,静空吃的十分舒服。
一方面是心结得解,另一方面,是寺里的问题也得到了解决。
用过午膳,静空喊来大弟子明一。
那是个瘦瘦的年长和尚,待人十分谦逊有礼。
只是几句话的功夫,他对着木香接连拜谢的好几回,客气的不行。
临离开时,静空万分慎重的送了木香一块玉,很小的一块,只有母指盖大小。用红绳子串上,要是系在脖子上,很轻,也很不起眼。
更为奇特的是,那玉竟是红色的,这是一块货真价实的血玉,百年难得一见。
静空知道木香一定推辞不肯收,便严肃的对她道:“这是血玉,虽然只有小小的一块,却可以镇魂留魄,你带着它,时间久了,魂魄归位,对你有好处。”
他看了看木香的脸色,又道:“木施主体虚中干,老纳给你开了个方子,此次回去之后,照着方子服药,三个月之后,体虚即可慢慢改善,这血玉配着汤药,事半功倍。”
他笑眯眯的看着木香,没有说的太多。但木香却听的明白,同时,她也吓了一大跳。
原来这副身体跟她本尊的灵魂还没有完全契合,老和尚的意思,是这块血玉可以镇魂。
明白了人家的良苦用心,木香收下血玉,弯身道谢,“多谢方丈馈赠,我家就住在下游的玉河村,方丈若是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只管去玉河村言语一声,木香定当竭尽所能。”
明真走上来,对她一施礼,笑着说道:“木施主,身体一定要照顾好,我师傅开的药方,可比外面的郎中还要准确,您一定得照我着我师傅开的药方抓药,等寺里的香火旺盛了,明真一定禀明师傅,步行前去道谢!”
他说的是步行,而不是乘船。在他们雷鸣寺,这是最高的礼遇。
路途漫漫,只凭着两条腿,不借助任何的交通工具,哪怕是牛车也不可以。也不带任何的食物,靠着问路人讨要吃食,走到她家去。
明善也走过来,“我跟师兄一起去,以谢您的大恩。”
静空要训诫的话也没能说出来,为人治病无需攀比,只要能为人排病解痛即可。
但徒弟们后面的话,却也叫他欣慰。
木香被这两个小和尚的话感动了,这个雷鸣寺里的人,才是真正修佛的僧人。
目送他们一行人上了船,明一走到静空身边,恭敬着说道:“师傅!”
“有话就说吧!”静空看着乘浪远去的船,叹息着说。
明一施了礼,才道:“师傅,您有没有看出来,这位木施主与二师弟有五分相似之处。”
静空抚着佛珠,慢慢闭上眼,“你二师弟心结太重,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没能参透,今天发生的事,别告诉他,那位木施主不是凡人,善恶到头终有报,有些事,不管过去多少年,该回的,始终都要回去。”
明一郑重点头,“弟子明白,弟子只是想,二师弟的心结会不会就在木施主身上,师弟太苦了,整日参佛,参了几十年却无法参透。”经历过那样惨痛的过往,让他看淡,如何能看淡?
“一切皆有定数,他会参透的,”静空在小和尚的搀扶下,转身离去。
明一看着远处已经看不见的大船,摇头叹息,随后也进了寺院。
雷鸣寺的大门再度合上,钟鼓楼上,有钟声传来,一声一声,传出很远。
僧人们换上袈裟,步进大殿,修习午课。这是雷鸣寺的规矩,一日三遍,念诵经文。
诵经的声音很好听,木香远在船上,却隐约觉得似乎能听见雷鸣寺传来的诵经声。
浮动的心似乎都安静下来,闭上眼睛再睁开时,觉得眼前清亮了许多。
她拿出那块血玉,对着太阳光看,能清晰的看见玉质中流动的血色云雾,很漂亮,给人一种妖异的感觉。
赫连晟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拿过玉佩,手襞绕到她前面,给她戴上了。
“静空说是好东西,那便肯定是好东西,回去之后,把这绳子换了,我让人弄个银蚕丝的。”
静空那个人,他太了解了。
能让他那般郑重其事,又是叮咛,又是嘱咐的东西,肯定极其重要。
至于他说的什么魂魄,什么镇魂的,都不重要。他要的,只是木香的平安,仅此而已。
木香笑了笑,摸着那块冰凉的血玉,看着静静流淌的河面。
“赫连晟,如果哪天,我忽然消失了,又或者是你醒来之后,发现眼前的木香,不是你熟悉木香,你会如何?”
这几句话,把她自己都绕晕了,但她非说不可。
说起来,她这也算是借壳还魂。静空给的血玉,说是可以镇住她的魂,但说到底,她终究不是这个时空的人。万一哪天阎王爷发现自己弄错了魂魄,再给换回去,十个血玉也镇不住的。
从前,她也是个无神论者,现在就不一样了。连灵魂穿越这种事,都亲身体验过了,还有什么不能相信的。
现在就是让她相信这个世界有鬼魂,有妖孽,她也会相信。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赫连晟的确没能一次性听懂,但有一部分,他听懂了。他从后面揽住她的腰,抱着她一同看着河上的景色。
“你消失也好,你不是你也罢,我都会寻你到底,天上也罢,地府也好,没有什么可以阻挡。”
木香心中温暖,感动的笑了,“那我问你,如果两个同样的木香,一模一样,站在你面前,你能认出哪个是我吗?”
赫连晟把她转过来,两人面对面着面,看着彼此的眼睛,“不可能有一模一样的,即使外表一样,灵魂也不可能一模一样,外表只是皮囊,可以更改,灵魂却不可以。”
木香很慢很慢的笑了,褪去了所有的心防,卸下了所有的冷漠,此刻的她,只是十几岁,情窦初开的女孩子。
木香在心里感叹,如赫连晟这般的男子,怎能让人不爱。
想起他跟静空说的那番话,他只要平平淡淡的生活。
这些话,说着简单,做起来却很难。他身居高位,可以说,他离权利的最高处,仅有两步之遥。
他手握重兵,麾下战将无数,只要他一声令下,一朝江山又有何难。
可是正是这样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男子,却可以为她甘于平凡,甘于恪守。
一个男人可以为你撑起一片天,也可以为你放弃一片天。
赫连晟轻轻拥着她,只是轻轻的拥着。
完美契合的怀抱,让他感到满足与心安。
似乎……有一个人爱,爱一个人,也不错。
他们乘坐的船又回到原来的线路,往着玉河村而去。
现在是晌午时分,算着时间,快要天黑之后,他们才可以到家。
到了家之后,明天就是除夕了。是她在这里过的第一个新年。
傍晚的时候,吴青在河中捕到几条大鱼,剖洗之后都交给木香了。
昨天的烤鱼,大家都没吃好。
唐墨这回又悲催了,要是知道他们在船上做又香又好吃的烤鱼,肯定愤恨的恨不能掐死他们。
赫连晟的船是直接从卞城驶出来的,唐墨想跟也跟不上,再说,他还得回宫去,这会怕是也走了不近的一段水路了。
至于吴青为什么会突发奇想,跑去捉鱼,这就得问赫连晟了。
木香烤鱼,别人都吃了,就他一个没吃。试问,公子心里能平衡吗?
反正在船上闲着也是闲着,木香也想找点事情做,不然的话,总是对着赫连晟炙热的眼神,都让她觉着赫连晟像是要吃人似的。
其实也不怪赫连晟想吃她,拜过天地了,离洞房又近了一步,他等着吃掉她的心,迫切又急切。
这回的烤鱼,木香是按着正常的口味。
而且船上也有油了,刷了一层油之后,鱼肉烤的滋滋作响,真正的外酥里嫩。
最后撒上香料时,整个船都闻见烤鱼的香味了。
赫连晟看着暗自咽唾沫的一众部下,难得小气了一回,直言道:“王妃做的烤鱼,你们也想吃吗?”
他都这样说了,谁敢点头?
赫连晟满意的笑了,“很好,你们想吃,自己去抓,抓来了自己去烤。”
吴青带头的众人,全都表情僵硬,干脆背过身去不看主子。
您这霸道的劲头,也太过了些吧!
“行了,好几条鱼呢,你一个人又吃不完,吴青拿过去吧,”木香把烤好的几条鱼,递给吴青。
吴青在赫连晟的冷眼瞪视之下,把鱼接过去了。
主子不乐意没用,只要王妃乐意就够了。
“快过来坐下,嗯,这鱼烤到正正好,”木香看他板着脸,好笑不已。
为了几条烤鱼而已,至于吗?
他们在甲板上席地而坐,木香撕了一半的鱼肉,搁在他碗里。
赫连晟闷头拨弄着鱼肉,片刻之后,又把盘子递回给了木香,再把木香手里的另一边鱼肉拿了过来,自己吃。
木香看着他的举动,再看看面前盘子,鱼刺已经剔的干干净净。
第一次有人给她剔鱼肉,感觉还不错。
吃过烤鱼,赫连晟用披风裹着她,带她观赏天边的落日,慢慢升起的月亮,还有渐渐发出光芒的星星。
亥时初,他们换了小船,披星戴月的回到了玉河村。
此时,入了夜,村子里静悄悄的。
赫连晟将大多数部下都留在了大船上,只带了吴青、严忠、老六和老七几人下船。
回到木家的大门前,木香有种阔别已久的感觉。明明才离开两天,却像离开很久了似的。
何安睡觉的时候,一直就注意听着门外的动静。
趴在廊檐下睡觉的黑宝也竖起耳朵,当听见有脚步声走近时,蹭的就窜了起来,奔到院子里,汪汪叫个不停。
何安踢了大飞一脚,“嗳,是不是有人来了?”
“呼……”大飞呼噜打正响,睡的跟头死猪一样。
何安见踢一下没动,又重重的照着他屁股狠踢了一脚。
大飞迷糊的跳起来,怒吼,“你踢我干啥?睡的正香呢!”
木香简直快被他气死了,好不容易才将火气忍下去,“你还没黑宝机灵,你听听他在外面叫唤的,你就不能去看看吗?”
大飞也不乐意了,最近跟何安吵架吵多了,张口就来,“啥叫我没黑宝机灵,它是狗,鼻子灵是应该的,我又不是狗。”
何安被他弄的哭笑不得,“你……你还要睡,你不去,那我去,等主子们回来了,有你好受的,嗳,你听听,黑宝叫的声不对,肯定有人往咱们这儿来了。”
何安匆匆忙忙的爬起来,摸着黑把衣服套上。
大飞醒了几分,挠着头,朝院子看了看。他俩睡的还是旧屋,新屋那张炕是给主子睡的,何安说什么也不让他睡那里。
黑宝似乎觉得光叫唤不过瘾,于是扑到门上,有爪子挠大门。
鸡窝里的彩羽锦鸡,此刻微微睁开眼,过了会,又慢慢的闭上了。
谁说只有狗机灵,它也很机灵的好吧!
何安真觉得不对劲了,可是又一想,木香他们说过年三十那天才能回来,按说不该是今晚啊!
他一回头,见大飞坐着都要打呼噜。气的他,奔到大飞跟前,对着他的耳朵大吼一声,“吃饭啦!”
“咦?吃,吃饭?在哪儿呢?”大飞一个激灵,翻身坐起,精神极了。
何安点上灯,命令他拿着剑跟出来,要不然就用冷水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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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了,很快便要去京城喽!月票不许捂着,要早投,晓得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