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目光皆纷纷看向礁坛来路之上,只见对方来势汹汹,看人头之涌动,目测最少也有上千人左右。
为首者,更是身着一袭金色道袍,约莫四十中年,只是那略显阴柔且格外白皙的脸庞,使得他略输了几分道家的仙风道骨。
“我们道门有穿金袍的吗?”赵志敬在一旁很是迷糊,只是随着对方快速的推进,他也早就被林志北给拖离了一旁。
“久闻二先生大名威镇寰宇,难不成这就是二先生的待客之道?”
金袍道士人还未走近大礁主坛,就先开口出声夺人。
“是客非客,是道非道,既然来了,何须废舌。”二先生亦是一步踏出,不知何时已下礁坛,正站于金袍道人一众人等身前。
看到对方如此诡异身法,金袍道人这方也是稍有异动,不过很快就平复了下来。
又随着金袍道人这边的人群中一阵涌动,只见走出一头发花白的灰袍道人,手拿的不是拂尘却是一柄金光灿灿的鱼竿。
“听闻龙虎山举办周天大醮,大家都分属江南一带,为何贵派舍近求远却请了全真、神霄、太一等北方道统,却不愿多施舍几张请柬于我等南方邻居,莫不是看不起我等不成。”
正所谓一言激起千层浪,金袍道人这边闻言,皆感愤愤不平,骂骂咧咧更是不在少数。
“哼,举办周天大醮是我龙虎山的私事,尔等这是要道德绑架不成?”张启山见兄长这边势单力薄,忙从礁坛上跳了下来,亦学起林志北常挂在嘴里的道德论。
“真是不知所云,你等未曾请我们,就是看我们不起。”人群中有人激愤,当即嚷嚷起来。
张启山闻言就要反驳,可谁料二先生只是摆摆手,就将他拦了下来。
“哈哈,道友手持金杆,我若猜测不错的话阁下应是烟波钓客吧,只是不知阁下何时入了我等道门,难不成是湖上生意不好,阁下特上陆地化缘来了?”
“二先生果然好眼见,也果然好猜测,贫道就是久仰陆上生活,听闻有些家族招摇撞骗随随便便打个旗号,都能混个几百上千年。林某不才,这才入了道门,也想占座大山试试。”烟波钓客这是完全不顾及场合,直接撕破了脸面,一旁的金袍道人更是一脸笑意的附和道:
“哈哈,林道兄之言皆是我言,想我九宫一脉备受皇恩,当年家师受先皇隆恩,更被封为太平护国真人,就是如此亦不敢小瞧天下人。可如今你一落魄龙虎,就敢置我南方道门之脸面于脚下,看来这天师道统你们也不配占有了。”
“哈…哈哈,张道友真是好计谋,左一句南方道门,右一句瞧不起尔等,难道贫道等人就看不出,这只不过是张道友设的一个局罢了。既然今日上得上来,咱们也是明人不说暗话,划下道儿来吧!”
二先生也是难得怒火,实乃对方这是有备而来,可此时龙虎若要破局,你就是和对方扯破天亦是无用。想当初龙虎鼎盛之际,放对方几个胆子亦是不敢上山,如今落魄,就连洞庭湖中一个渔夫也敢言而代之,实乃滑天下之大稽。
可是对方千算万算,亦未算到自己已和全真一体,对方纵有千人上山,只要自己和全真一起呼而迎上,由不得另外六个门派另作他想。道德绑架而已,小道也。
金袍道人闻言也不急恼,反而从怀里掏出一金黄卷轴出来。
“二先生且看,这是当今陛下赐我的圣旨,可许我在天地之间任何大山兴坛设教,你猜我若选中龙虎山,就不知当今官家会几时派遣工匠来此了。”
“你…你混账,我们龙虎才为大宋流过血……”张氏族人亦是大急,纷纷嚷了起来。
“哈哈,流血?几时我怎的不知?贫道好像不曾记得这几年我大宋与北方蛮夷有过任何开战啊?”金袍道人很是嚣张,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抖动手中的圣旨。
“张宗旦,别人不知道你,你当我也不知道你吗?当日若不是我帮你求情,你安有命在?今日得势你真的就要如此咄咄逼人是吗?”此时人群一阵涌动,只见二位龙虎山的道童扶着一位头发皆白的老者蹒跚走了过来,对方虽然看似行将就木,可说话的声音却是铿锵有力。
“呵呵,我当是谁呀,这不是高高在上的龙虎小天师吗?只可惜最后还不是让你大兄夺了先机。我可记得当年,你在孝宗身前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可现在再看看你,这才五十刚出头,就厮混成这等的模样了,难不成是被你天师府的龙虎交汇之术给反噬了不成?哈…哈哈……”
张宗旦看到来者,原来就略显阴柔的脸,却显得更加的阴森可怕了。
老者闻言沉默下来,脑海中亦回想起早年在宫里的种种。南宋皇帝不思进取收复河北,只顾求仙问道,自己当时的身份,就是龙虎山送去孝宗身边的护法道童,而对方的身份恰恰正是太子身边的一个伴读,二人当时倒也见过几次。只奈何造化弄人,孝宗长子却因庸医误诊治,命丧早夭。这不身为他的身边之人,又有几个能讨得了好,只是当年自己求情,孝宗又念及对方年幼,这才将其去势留在了宫中,直到后来赐给了真牧普应张真人当作一童子去伺候其左右,后者更是念其可怜,才将他收入了门下。
“宗旦,收手吧!”
“你够了,宗旦…宗旦,我现在的名字叫做张紫阳,亦是九宫山现下的门主紫阳真人。”张宗旦声嘶力竭,仿佛这个名字就如同是痛苦的根源似的。
只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他刚刚说出其名之时,不远处一祭坛处却有一中道人的脸色阴郁的可怕,嘴里更是念念有词。
“福生无量天尊,你这道人着实该死,竟敢污蔑师祖名号。”只见他一阵吩咐下去,一群群紫阳门弟子皆纷纷消失于大礁现场。
“宗旦,这名号因果太大,你怕是承担不起啊!今日大家好聚好散,撕破脸皮终究不好,你说对不对。”老者尽量缓和自己语气,只希望能让此次的大礁能够顺利完成。
可无奈他所之希望,也终究只是个幻想罢了。
只见张宗旦一脸的得意,语气更显嚣张本色。
“想我们罢手也是不难,只需你龙虎山将下任小天师送于天子跟前做个护法道童,你们天师府再将天师符印交与我手即可。对了,我亦听说你们龙虎一脉还有门雷诀功法十分了得,那也一并交上来吧!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配于我九宫山一样能够拥有雷法的。”
一言起,惊雷至。龙虎众人皆纷纷怒气,更有甚者当面就骂将了出来。
“唉,既然如此,那就战吧,吾虽残躯,但愿与龙虎一死。”
“三兄,你付出的够多了,此番就让启山代你出战吧!”张启山早就红了双眼,欲让童子将其送回。
“桀…桀桀,张庆安是吧?听闻你昔日也是龙虎山第一高手,不知今日可敢与我烟波客一战否?如若怯战,只须将我家掌门说的三件事办了即可。”烟波钓客一步踏出,目光戏谑的盯着场中行将就木之人,毫无任何江湖道义可言。
龙虎众人闻言大怒。:“好个不要脸的腌臊玩意,你行走江湖难道就不知道,道义二字何写吗?”
“哈哈,张庆安自己说与龙虎共存亡的,我只不过是提前帮他完成心愿罢了。”烟波钓客又向前走了几步,洋洋得意不可一世。
张启山闻言当即大怒,可正待发作,不远处却彼此起伏般传来了几声道号:
“福生无量天尊……”*7
原来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全真七子并肩而立齐步走来。
“贫道终南山全真教马钰、谭处端、刘……这厢有礼了。”
众人异口同声,嘴上虽说有礼了,可手上却连个道家最基本的拱手礼都欠缺。
“啧…啧啧,我当何人,原来是全真的七个小道士呀,听闻当年要不是王重阳诈死,你们的道统早就让西域哪位给灭了。如今难不成是长本事了,倒敢替他人出头了。就是不知西域哪位重出江湖,尔等又该如何苟延残喘呢!”只见人群中又是一阵涌动,突然走出一矮小精瘦的黑脸中年道人,此人相貌却是平平,但是手指关节却是奇大。他这才人群中走出,七子中的刘处玄、王处一,以及龙虎山那边的张启山,都立马对其怒目而视了起来。
“好你个秃驴,别以为装了假发,披了道袍我就不认识你了。”张启山早就怒不可揭了,此时也顾不得他二兄的阻拦,当即跳到了场中。
“秃驴……假发?”瘦弱汉子状似疑惑,还拿手揪住自己的头发使劲扯了扯,顿时就引起身后围观之人的哄堂大笑。
“张师兄且慢,我等倒想问问道长,为何会对我全真当初被袭之事,如此的了如指掌?难不成当日随西域哪位一起到来的还有阁下不成?”马钰只一个眼色,其余六人如同演练好的一般,皆纷纷站立方位,隐约将那瘦黑道人给围住了一般。
瘦黑道人这一方也不认怂,又有几人从人群中踏出,烟波钓叟亦在其中。只是另外二人却打扮奇特,长相一黑一白,头戴高帽,手拿哭丧棒,犹如阎罗地府的黑白无常一般,就连身穿道袍亦是一黑一白,其上还绣了大大的白黑骷髅头。
“哼,我当是谁,原来是湘西的黑白小鬼呀,真没想到我道门如此昌盛,竟然能将两只小鬼也吸收了进来,就不知阎罗王他老人家放不放人了。”丘处机常年行走江湖,亦是见多识广,一看二人装扮,当即认了出来。
非寻常之人常作非寻常之事,白无常任你如何辱他、骂他,他亦不喜不怒,只有当黑无常受到伤害时,才会大发雷霆。可黑无常则是反之,他的脾气却是极差,你别说是得罪于他了,就是偶尔心情不好时,只要他路过之处,看见狗子扇耳光,鸡蛋拿起摇散黄,蚯蚓竖着切两半,飞禽走兽毛拔光。
此时听见丘处机阴腔怪调,他又如何能忍,当即抄起哭丧棒就冲了上去。白无常亦是无奈,只得和身边几人做了个鬼脸,也跟着一起冲了上去。
江湖曾有传言,此兄弟二人,打一个人是一起上,打千军万马也是一起上。
这纯纯就是以多欺少的绝佳借口罢了,因为谁也不信,真千军万马来了,这兄弟俩还真敢冲上去?
“师兄弟们,小鬼来了,咱们也得开坛做法了……”丘处机大笑,抽出宝剑就是直直刺出,剑法是全真剑法中的试请悲风,站位却是天罡北斗七星剑阵中的天权。
丘处机剑快,可对方亦是不慢,两支哭丧棒同时交架在一起挡住来剑,却没留意身后郝大通也是一剑袭来。
黑白无常本事一直不弱,更是在湘西一带闯下赫赫名声。两人齐上,更是能和丘处机相差无几。可如今二人头脑发烧,根本未了解对方实力,竟以为只是如平常间的切磋罢了,大不了失手后再退还阵中即可。
可是只这一去,就是再也回不来了。
只见郝大通脸上紫气盎然,此一剑更是他通过紫气诀领悟而出的紫气朝阳剑法,一剑既出,紫气涌动,又似朝阳初出悄无声息。
“常二兄小心。”烟波钓客见之大急,当即提醒,鱼竿一甩,金色鱼线与人也同时冲向了场中。只听叮铃一声,原是王处一震开了他的鱼钩,更是与马钰一起挡住了他的去路。
“卑鄙……”烟波钓客话音未落,只听场中啊的一声大叫,待再看去,已见黑无常倒在了血泊之中。
正是郝大通刚才一剑诡异,黑无常已经反应不及,被一剑刺中了左边腰子。
“二弟……”白无常大怒,他不记得自己几时有这般怒火了,或许是自己兄弟二人年幼学艺之时,弟弟被师父惩罚之时吧,当时弟弟贪玩,师父硬是打断了荆条,为此他十年后,更是亲自拧断了对方的脖子。
现在看到自己的弟弟,捂住腰子躺在了自己的面前,他又能如何不怒。
“紫脸胖子,你死定了,我说的,就是佛祖来了都没用。”
“白脸小鬼,俺老道可不信你那什么佛祖,他来与不来亦是无用。”郝大通常年卜卦摆摊,嘴角那是相当的麻利。
“气煞我也……”白无常挥着哭丧棒就要冲上去,可奈何谭处端刘处玄一人架住了他的哭丧棒,一人一剑正中他的右腰。
当时全真七子皆出,摆下天罡北斗七星剑阵却奈何黄药师不得,可如今再去对付其他武功低微之人都不需要七剑齐出,那可谓是菜刀切萝卜,一剑一个。
“嚯,好家伙,真不愧是兄弟,中剑的位置都是如此的别致相似。”躲在远处的林志北直接骑在了赵志敬的脖子上,看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林师弟,战况如何,快与师兄们说道说道。”宋德方申志凡二人也没闲着,一左一右扶住赵志敬的胳膊,正好奇的询问了起来。
“我方暂时大胜,喜提两枚人头。”
“哈哈,全真威武,我等…师父威武。”
“切,这还用你说。林师弟,你再看清楚一点,到底是谁的师父拿下了开门红。”赵志敬催促道。
林志北闻言甭提多兴奋了,骑在赵志敬的脖子上手舞足蹈起来。
“哈哈,在下不才,正是我那拖油瓶的师傅。”
“呃……我不信。”赵志敬人虽被压服,但心亦不屈。
申志凡宋德方更是异口同声的说到:“我等亦不信……”
场上形势已然分明,黑白无常皆无再战之力,烟波钓客这边亦是大急,黑瘦道人也早早就被张启山给纠缠住了。
至于还躺在地上的黑白无常,也没好到哪里去,只见丘处机一步上前,唰唰就是两剑,二人亦再无进出之气,看来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全真教的牛鼻子,只会以多欺少,你们这是在找死知道吗?”张宗旦双拳紧握,怒火更是冲天而起。
“哈哈,骂我全真教是牛鼻子,那你九宫山就不是吗?宗旦呀宗旦,你这是和尚骂秃驴,别致的很啊!”丘处机怼起人来,也是别致的很。
张宗旦闻言更是大怒,他此时更没了和对方撕扯的心思,转身对着身后一人说道:
“烦请铁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好说,好说。今日一战,你我衡山一役的人情算是扯平如何?”
只见张宗旦身后走出一头戴面具之人,虽看不出具体年龄,但根据其声音亦判断出对方年龄不是很大,只见他身穿黄葛短衫,左手抚须,右手更是挥着一把大蒲扇,正一步三摇头的走上前来。
“是他,他就是当日偷袭了大兄之人。”张庆安心神恍惚,似又回到了当日淮水那一战。
“三弟你莫看错?”二先生闻言,也是怒不可竭。
张庆安虽被人搀扶,但亦手舞足蹈,情绪很是不定,双目更是早就泪眼婆娑。
“哈…哈,对方那双大手,就是化成灰我也记得。”
“好胆,藏头露尾的家伙,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二先生那还有平日的温文尔雅,衣袍无风自动,一身金光闪过,向着来人就冲了上去。
“哈…哈哈,龙虎山区区金光咒而已,老朽当初只是轻轻一掌下去,还不是眨眼功夫金光散失。看来只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