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颜部大军终是在青草发芽之际,浩浩荡荡的随着铁木真出征而去了。
只是不知为何,再次看到眼前这支队伍经过之时,郭靖却再也没有如同以往那般的憧憬了,反而变得忧心忡忡了起来。
“大汗他会杀汉人吗?会吗?”
“郭靖你在干嘛,是在担心拖雷吗?”
看到华筝一路小跑过来找他,郭靖这才勉强一笑且回过神来。只是再看对方之时,心中却不由生出一股抗拒之意。
于是乎,郭靖只是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撇下了华筝,独自一人骑着小马在草原上奔跑起来,只是跑着跑着,他又不自觉的来到了悬崖下。
“咕咕…咕咕……”
随着两道咕咕之声传来,只见崖壁之上突然飘下两只洁白无瑕的大雕。待之落于郭靖面前后,亦不认生反而亲切的晃动着脑袋,不停的在郭靖身上蹭来蹭去。
这对雕儿乃是当初那对白雕留下的子女,亦是马钰攀上悬崖救了下来,送予他和华筝共同抚养的。只是不知为何,这对雕儿虽全是由华筝来喂养,却反而更与郭靖亲近些。
“大白、小白,我该怎么办?你们说大汗他这么多年四处征战,到底是对还是错?如果有一天大汗真的会打到宋国,我又该怎么办?呜…呜呜……”
郭靖只感觉自己矛盾极了,一边是汉人身份,一边又是自己从小就敬仰的大汗。两者冲突下,又经林志北一顿洗脑。他也不由一时钻了牛角尖,竟在崖下抱着两只大雕痛哭了起来。
“唉!好一个痴儿…”
郭靖闻言回头一看,原是马钰不知何时站于他的身后。
“马…道长,我…我是不是很没用。”
“咕咕…咕咕……”两只白雕亦是看到熟人般,直直向马钰而去。马钰见之大喜,一手一个搂着两只雕儿,复又看着郭靖苦口婆心说道:
“你这痴儿,志北所言皆是推论,只要此事还没发生,也就当不了真。更何况现在以乞颜部之发展,就是几十年亦很难撼动金人统治,你又何必去杞人忧天呢!”
郭靖闻言一愣,随即大喜道:
“呃……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马钰见他又恢复少年模样,心中顿时不由欣慰不少。随即又从怀中掏出两本小册子,交由郭靖手中。
“靖儿,这是志北临走前,嘱咐我交与你的,你若闲暇无事,也可翻阅一番。”
郭靖一愣这才茫然接到手中,可随即又回想起对方所言,当即忙问道:
“马道长,林师兄几时走的,他去了何处?”
“志北他…他因教中有事,我遣他回转中原去了。”马钰说完,不觉老脸一红。
好在郭靖为人敦厚,倒也没有多想。只是思之半年之相处,对方又突然不告而别,他这才不免有点伤感罢了。
只是待他回神后,这才将目光瞄向手中的两本册子上面。
《民兵军事训练手册》、《军地两用人才之友》。
此等神书当然是林志北剽窃而来,只不过是将里面的内容作了一番修改,更符合如今这个年代罢了。只是时间久远,他记得也是不全,只能添加了一些私货,譬如洗洗脑啥的……
至于书名,他也是恶趣味的没有变改。就交到了马钰手中,让他代为转交给郭靖郭巨侠。
郭靖本就读书不多,又突然见到这等古怪的名字,当下就不禁的挠起头来,随即目光又不解的看向了对面的马钰。
马钰见他看来,也不由的嘴角一抽,当即又立马变幻出一副高深莫测之模样,拂尘抖落间亦如仙风道骨一般。
“靖儿,你可莫小看了这两本神书。志北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此书交由你后,只有你能看之,万不可传于他人,纵使你以后有了子女,也是不可轻传。……”
马钰一番危言耸听,顿让郭靖觉得高深莫测。
这孩子还真老实,立马就转动着脖子,来回四周打量起来。待看到没有他人后,这才小心翼翼的将之放在了自己的贴身内衣里面。
这一幕,看得马钰嘴角不由的抽搐不止。
……
旷野一声长啸,草原风骤云飙,铁蹄所向尽哀嚎,跃马横刀自狂笑。
傲气飞驰大漠,千军万马折腰,开疆拓土数天骄,竟把草原去横扫。
只见乞颜部骑兵所到之处,皆是黄沙滚滚,附近附庸部落更是跪地相迎,其部落青壮更是纷纷编入军中。只是谁也不知,此时大军之中,早就混入了一个满脸“胡须”的汉子。
无他尔,皆乃是“抖音”所教授,行走江湖之必备技能---“易容术”也!
而那满脸胡须的大汉,正是心心念念想要“屠龙”的林志北是也。他早就在乞颜部中寻得与自己年龄、身材相似之人,更是日日夜夜观察对方之性格、说话之口气、结识之好友,只待这次出征之际,行了那李代桃僵之计。
“回报……”
“回报……呜呼呼……众人退避!”
只见几匹快马,从前方飞快赶来,原是铁木真手下先锋四狗之一的【忽必来】所部传来密报。
很快传信之人就快马来到王帐所处,只是还未等他靠近百米距离,就被担任铁木真守护的速不台,率人给拦截了下来。其护卫铁木真之部,亦是走出数十人当即就是一拥而上,抓手的抓手,抱腿的抱腿,送信之人双手举过头顶动也不敢动一下,只任由众人用牛筋缚手缚脚后,这才抬进了铁木真王帐之内。
“卧槽,送信之人都这种待遇吗?铁木真也未免太过于小心了吧?”林志北远处见之,也不由的目瞪口呆,心中更是腹诽不已。
这尼玛,自己别说跑去刺杀对方了,就是能否靠近都是两说。
看着几千上万骑兵护卫王帐处,林志北自觉只要未达先天,纵使是黄药师那般的人物,进去也是难逃一死。
至于开着金光咒,手提两柄大锤强闯进去,那也更是枉然。待你能在千人队伍中杀出重围后,外面早不知何时就会围上万人了。
骑兵不过万,过万不可敌,岂又只是说说而已。
待到林志北所在小帐十三人才刚用过餐,外面的角号声亦是突然响起。
号声四长八短,亦分一一二,两长两短停顿。
帐内众人一听,忙都收拾行囊,手快者更是动手拆起军帐来了。
林志北也是不紧不慢,既不显眼,又不垫尾,只是在众人之间,毫不起眼罢了。
凡乞颜部男十五至七十,须无众寡者皆尽签为兵。十人为一牌,设牌头,上马则备战斗,下马则屯聚牧养。
故而铁木真大军出征时,皆十人为一帐,都乃部落时同牌之人,平日左右邻居吃喝常在一起,上阵亦是如此,故而每逢对敌之时,皆为熟识,亦不担心背后受敌,更因常期待于一起,配合上更是得心应手。
至于小帐中多出之三人,却是附近附庸部落之人,皆被铁木真打散混入到军阵之中。可纵使如此,也只有前后左右四方护军才会如此,至于铁木真亲率之中军以及附属中护军,却从不接受此等编制。
十人一帐,百人一曲,千人一营,万人一军。而林志北所在的小帐正是划在右护军下,其万夫长更是大名鼎鼎的四杰之一赤老温,其下更有一众能征善战之辈。
亦如铁木真心腹四狗之一的者勒蔑,就分在赤老温其下,实为协助其管理部曲,可亦有监视之举。
其实不光右护军如此,就是其他几军亦是同样如此。越是能力出众,铁木真越是重视,可相同的塞给你的得意干将也是越来越多。
例如博尔术,他现在手下最得意之干将,却是昔日斗箭胜他的哲别。
号声越来越急,乞颜部众皆一人两骑,就是附庸部落助战之人亦是如此。林志北也是骑于马上混于之中,背后负弓箭腰间别弯刀,一手提缰绳,一手不时与来往部落之人击掌高呼。
乞颜部战阵军纪,从没有噤声之说,更没有什么摆好阵列的玩意。毕竟全员骑兵,又一人双骑,一骑负人,一骑负物资。如若做到寂静无声队列整齐,那无异于天方异谈。
“呜…呜呜……”右护军中号角不断吹响,林志北所属大营终是开始提速起来。
随着军马越跑越快,整整乞颜部十几万的队伍,就如同滚滚黄龙一般,其声势更犹如江堤决口般汹涌澎湃,大地也是随之摇动,肃杀之气更是弥漫着整片大草原。
待得一炷香后,右护军部号角更是急促吹响,背负右护旗的传令兵更是满场奔跑,令声、击掌声更是响彻云霄。
“我部右行…我部右行……”
“我部右行后再去绕后……我部绕后围堵……蔑儿乞部”
随着军令一声声传下,林志北亦如布偶一般,只是盲目随人摆弄。行走江湖看似凶险,可与随军出征一比,只叹庙堂太窄,皆乃小打小闹也。
只是让他不解,明明说是去东征,却为何又绕道去打西方的蔑儿乞部。看来此次偷进军营的决定真是太对了,若是听得传言后,自己先一步跑于东部等待,那可能早在草原之上独吹西北风了。
林志北也有想过此刻趁右护军分流之际,行至赤老温等人身边下手,可每次只要提马纵行,其所同帐之几人立马就群涌跟上,好似同手同脚一般。
也不知过了几时,号角又慢慢吹响,待右护军慢慢停下之时,林志北这才发现身下军马早就气喘吁吁了。他现在只庆幸此次出来未将大锤带在身上,要不然这两匹骏马早就累死于行军路上了。
“伊德日,我的好安答,你好像很不开心啊!你要知道蔑儿乞部可是金人的走狗,部落里全是金人赏赐的宝物。到时我负责杀人,你负责搜刮宝物,咱们平分。”
林志北才刚坐下休息,一个同样满脸胡须的汉子就挤到了他的身边,显得很是亲切。
“孛日帖赤那,我的好安答,我并没有不开心,我只是犯愁咱们的骏马太少,装不了太多的宝物。”
林志北话音刚落,身旁汉子就哈哈大笑起来,随即更是站起身来对着附近大声喊道:
“我的好安答伊德日说了,咱们的骏马太少,拉不了太多的宝物。蔑儿乞部的骏马多,宝物多,美人更多,可我们没有多余的骏马怎么办……?”
周围之人闻言,皆起身高呼:
“抢骏马……抢骏马…抢宝物。”
“我要女人……”
“哈……哈哈”
也不知是谁,突然俏皮的喊了一声,四周之人闻之皆是哈哈大笑,更加尽情的高呼了起来。
随军不过半月左右,林志北却似一个老油子般,也随众人欢呼跳将起来。只是纵乐之时,心中不由难免波澜四起。
果真军阵之中最好培养感情,纵使林志北自认自己意志坚定,可这一路走来,他亦不免有点不忍了起来。
可再看乞颜部如此声势,心中所想皆是汉人能抵几时。再一想铁木真建立蒙古帝国之后,其后人一路南下的所作所为。林志北朦朦胧胧的袍泽之情,亦是丢的一干二净。
犯我族类,其心必诛……不管此时如何,但在我脑中,却已经写就了一部部血腥的史书传记了下去……
多杀一人,他日我汉人亦是少死几人。
林志北一咬牙,本还高举的右手,却默默的缩回了衣兜之中。
“伊德日,我的好安答,你又怎么了?继续唱歌继续跳啊!……”孛日帖赤那又是凑了过来,殊不知他离死神越来越近。
“孛日帖赤那,我的好安答,你该累了。”
熟人还是越少越好,林志北亦是如此认为。
大军一天天都是如此急行军,林志北也渐渐的麻木了起来,只是右护军这一路下来,却是颇为不顺。
这才刚与中军分流没多久,十个千户就病倒了三个,以一当十的百户更是夸张,隔三差五的就会莫名其妙的病死。
这可把赤老温吓的不轻,这么多年行军打仗,他都没有碰到如此诡秘情况。为此,他一边安排大萨满对着长生天祈求,一边又与者勒蔑,分别去各军帐视察起来。
为帅者,最重士气,他真怕部下之人传出谣言啥的,万一认为此次出征触犯了长生天,到时来个炸营,那可就真的完蛋了。
赤老温这边当然是挑那些未曾出事的帐营而去,至于其手下的者勒蔑可就没那么好运了。他所造访的军营皆是有病死之人,一副死气沉沉阴森之模样,让他也是不敢久待。
只是军令如山,他亦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视察下去。
可走着走着,却听到一军帐中有哭啼之声传来。
顿时他就觉头发发麻,身上的鸡皮疙瘩也是全部涌出。
他回头努努嘴,其身后亲兵立马就弯腰走上前来。
“去,你去看看里面发生了啥……”
者勒蔑亲兵闻言,虽心不甘情不愿,可也只能无奈走了进去。
只是还未眨眼功夫,他又跑了出来。
“将…将军,帐内我乞颜部十人,病死了八个,只活两人,乌有部填补进三人倒是没事。”
者勒蔑闻言双腿顿时一软,好在一旁的亲兵将之扶住。
可这一扶,又把者勒蔑吓的够呛,他站直身子后立马就一掌将其推开,随即更是抽出鞭子来,就是劈头盖脑的打了下去。
“谁让你来碰本将军的……”
由不得者勒蔑大怒,一下病死八人着实是吓倒他了,此时他的心中更是冒出一个由头,那就是“瘟疫”来了。
者勒蔑不但能征善战,处理内政也是一把好手,他当即就命人将此处封锁,就是自己的亲兵以及周围营帐亦是没有放过。
待到者勒蔑回营后,右护军众高层皆都喧哗起来。
“朝伦大帅,看来我们是惹怒了长生天了,他老人家这才降下来瘟疫……”
“果儿不度,你给我闭嘴,此是部落中人不喜欢洗澡,这才滋生了死病,和瘟疫有什么关系。你也是咱们乞颜部的老人了,如果下次还胡言乱语,我就军法处置你。”赤老温很是恼火,他在帐中又与众人一番商谈后,这才决定遣人送信于王帐处。
“齐拉衮,此事干系重大,看来需要我亲自去跑一趟了。”者勒蔑虽作战勇猛,但也是一个惜命之人。此时军中似是有瘟疫发生,他岂能留在这里等死。
于是众人又是一番寒暄,者勒蔑也当即点了百余亲兵,就一人三骑向着中军大营方向而去了。
只是不知为何,此次他再次骑马之时,只觉这寒风一吹,自己的尾巴骨就莫名的酸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