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华筝来信时不是说你……”
等到郭靖马不停蹄赶回乞颜部落之时,却见其母李萍正坐于帐户内缝缝补补,再一看其手中的缝制的衣服,正分明就是为自己而做,一时间,郭靖又不禁眼眶湿润起来。
李萍日思夜想,终于见到儿子归来,亦不免心窝就是一酸,只是想到平日里对于儿子的教导,随即又立马止住了即将落下的苦楚。
“娘要不是让华筝去写信骗你,你怕是不记得回来了吧?。”
“儿子不孝。”
郭靖闻言,当即就“扑腾”一声跪倒在地,虽说他一路奔波已是劳累不堪,可纵使如此还是继续伺候其母身旁,耐心解释了起来。
“娘,我当初陪拖雷安达去到汪古部后,……。”
“娘不是不让你去帮助大汗,帮助拖雷,娘……唉!你还是跟为娘进来吧。”李萍嘴笨,也不知如何去说郭靖,只得唤他进了内室。
待得两人刚刚踏了进去,就听李萍一声大喝:
“跪下,去给你爹爹上香磕头。”
郭靖为人纯孝,又想自己归家后,竟然忘记第一时间拜过父亲,当即在上完香后,就不免一连磕了十八个响头。
等他再次抬头之时,额头早就一片殷红。
可纵使如此,李萍却都自始至终未曾看他一眼,反而还从屋内抽出一根马鞭出来,朝着郭靖的背上就是抽了过去。
“娘……”
“不要叫我娘,整整十八年了,我怎么就教出这这么个官迷的儿子。你爹爹的血海深仇你不记得,你师父们的教导之恩你也忘记了,只知道整天去打仗、升官、发财,我不稀罕那些人送的东西。”
李萍说完,又是一鞭抽来。
郭靖连挨两鞭,只觉背部火辣辣的疼,待之一运马钰教他的内力之时,只觉舒服许多。可又想这是母亲鞭挞于他,故而又停止运转真气,只凭肉身受之。
“娘,儿子不是官迷,儿子更是一天都不敢忘记爹爹的血海深仇,儿子天天都会将那狗贼段天德的名字念上百遍千遍。”
“好好好,既然还记得你爹爹的仇,也记得仇人的名字,那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知道,回中原,找到段天德,为爹爹报仇。”
郭靖牙齿咬的咯咯作响,语气更是斩钉截铁。可纵使如此,李萍的鞭子又是接着落下。
“娘……”
“你这个不长记性的傻孩子,娘问你,除了报仇外,杨家婶子和杨家兄弟你就不记得了吗?你七位师父十二年的教导之恩,你就忘记了吗?”
李萍越说越气,鞭子也是不断落下,只是还没打几下,她终究还是不忍,抛下鞭子就转身独自拭泪去了。
待到江南六怪闻讯赶来之时,郭靖也早就收拾好了包裹,牵出了小红马来。
“郭家嫂子,你就跟我们一起回去江南吧,林道长不是在信里说了,他已经请人在牛家村修好了房子,你就不想回去看看吗?……”
众人分别在即,韩小莹也没忘林志北信中所嘱咐,苦口婆心的劝诫了起来。可纵使她如何劝说,李萍只是苦笑摇头不已,更不提一句回那江南之话。
期间郭靖也不免磕头跪求,可李萍依旧还是无动于衷。众人都知她性子,就是柯镇恶此时也是毫无办法,最后不得已下,也只能招呼众人与她拱手告别作罢。
待之几人渐渐远去,李萍这才强忍不住,跑回帐户里抱起郭啸天的灵位,当即倒于地上就嚎嚎大哭了起来。
“啸天啊!你这狠心的……,我李萍也算对得起你们郭家了,可是我真的不敢回去啊!我真怕到了夜里,我就会抛下靖儿跑去找你……你等着,只要靖儿成家立业了,我就陪你去。。……”
肝胆一诺岁月催,情深义重一场醉。说的正是这江南七怪。
想想十八年前,几人是何等的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现如今却早已满脸憔悴、鬓发花白。
一十八年间,从江南水乡行至荒凉大漠,更是在这乞颜部落一待就是十二年之久。若说刚开始那会儿,还可能是为了意气之争,可到了后面他们可以说是一心一意,只把心思全放在了郭靖的身上。
切身体会一下,若是常人谁能为去找寻一对陌生的母子,坚持了六年的时间,谁又肯为了教一个愚笨之人,整整付出了十二年的青春。更别说他们还搭了一个胜似至亲的兄弟。
此时众人也在临走之前,亦不忘来到张阿生坟前吊暄一番,郭靖纵使早就忘了对方长相,但是磕起头来,也是如此的心甘情愿。
可正当郭靖起身之时,却听坟后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铃声响。众人闻声看去时,却见华筝和其母各骑一匹骏马朝着这边赶来,其两人身后不远处横站立了一群王帐近卫。
“郭靖,六位师傅……”
“小华筝,你怎么来了?是来送我们的吗?”韩小莹见郭靖呆立原地,对其失望之余亦不免迎将了上去。
“韩师傅,能否借一步说话。”
华筝母亲跃下马来,先一步走到了韩小莹的身前。
韩小莹虽不知对方此举为何,但亦点头应是,随即两人就行至一旁,窃窃私语不止。
待得明白对方来意之后,韩小莹也不由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孛儿帖,我们倒是不介意多带一人,只是你真的舍得小华筝吗?要知道那可是江南之地,此次一去,不知何日才能归来。”
孛儿帖闻言苦笑的摇了摇头,随即又带有乞求的看向了对方。
“呵呵,怎么可能舍得呢,可是华筝的心思早就不在了大漠,纵使我这个做额吉的再去留她,又有何意。
再说了,现在这大漠已经彻底乱了,今天来了克烈,明天又来了蔑儿乞惕,后天指不定又会来个乃蛮部。我不是对日忒没真没有信心,只是我年轻哪会儿受过大苦,我是怕万一那天华筝也如我这般……”
韩小莹只是默默听着,其心中却是早已动容,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们对于郭靖,也不正是如此吗?
“孛儿帖,我们汉人向来都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以往在部落里,部落对我们与靖儿的照顾,我们也是有目共睹的。既然你今天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若拒绝的话,那也是太不知好歹了。今天在这里,我韩小莹也给你个保证,只要我一天不死,就没人能够欺负得了小华筝。”
“哈哈哈,这话不吉利不吉利,韩师傅武功高强,我还是信得过的。华筝以后在你们身边要是耍脾气,你们只管打骂就行。……虽说她现在岁数已经够了,可我还是希望韩师傅你一定要帮忙看住她,千万不要让她过早和靖儿有了孩子伤了身体,待过了两年身子再壮点……”
待孛儿帖与韩小莹寒暄完后,随即又将郭靖与华筝两人喊了过来,还特地当面将两人的双手给叠在了一起。
只是她没注意到,就在对方两人双手触及之时,都纷纷起着躲避的念头。
“郭靖,我就把华筝交给你了,你这孩子我也放心,就是话太少了点,不过华筝话多,你们倒也般配。”
孛儿帖一通话下来,当即就把郭靖听得一头雾水,可他生性又不喜与人争执,何况对方又是自己的长辈,于是乎,他只能木纳的点起了头来。
可孛儿帖就是喜欢他这一点,他越是这样,孛儿帖反而越是放心。随即他又松开二人之手,朝着已经通过气的六怪走去。
众人又在一番寒暄之后,只见孛儿帖大手一挥,很快近卫就牵来了六匹骏马过来。众人也不推辞,只如与李萍分别一般,拱手之后皆纷纷跳上马背而去。
一十八年前,七人踏入大漠,待得十八年过后,踏出大漠之人却是多了一个,可若回头一看,却又早已物是人非。
……
“全真教马钰携师弟与门人,再临桃花岛拜访黄岛主,若有冒犯,万望海涵。”
微微春风吹来,宝船笙旗招展,其舱外甲板之上更是乌泱泱一片人头,可其对面海岸之上,依旧是那一袭青衣飞扬。
“哼,黄某若是不海涵,尔等又该如何。”
眼看大船即将停靠过来,再看其宝船之上满满当当的全真弟子。纵使身为五绝之一的黄药师,嘴角也是不由的抽搐了起来。
无他尔,心塞也。
“哈哈,黄岛主当日曾言,只要我等将剑阵完善,便可继续登岛,今日我等便是守约而来,还望黄岛主不吝赐教。”
丘处机性子本就刚烈,现看对方咄咄逼人,又加上此行信心十足,出言不免就随心起来。
难得黄药师言语有亏,不过知对方出言所实,本来倒也不会与其计较。
可无奈长春一脉弟子众多,丘处机话音刚路,其众弟子中还竟然有人,于后附和起来。
这些三代弟子,向来只听过五绝名号,那有见过五绝之能耐。故而在他们心中,只觉自己师父最为牛逼。眼见师父好言好语,对方却不来回应,心中难免不忿起来。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个甄志丙,他见对方模样高傲,犹如门中师兄林志北一般,故而心中早就不爽,现又见对方如此无礼,当即就对其伸指呵斥起来。
“你那岛主好生无礼,没见我家师父与你问话吗?”
此言一出,全真七子皆是大骇,心中更觉要遭,只是还未等到他们开口为其求情,却听“飕”的一声,一石子疾速而来。
全真七子闻声想要救援,可无奈船板之上站的满满当当,而他们又与甄志丙相隔较远,故而就是想去出手阻挡也是爱莫能助。
七子心中已是一片死灰,可就在此时,却突听一阵丁零当啷声响传来,看过去,只见一柄硕大的大锤拖着铁链凌空飞起,直至飞到甄志丙的面门之前,正好与那石子迎面相撞。
只听一声沉闷巨响传出,石子亦是被撞得稀碎,四散飞去。而那大锤却凛然不动,复又急速折返回去。
只这一下,可就害苦了众人,石子碎裂又被泄去劲力,虽已无力伤人,可这溅射脸上身上,还是比较疼痛的。
好在也没人特别倒霉,被这石子溅入眼中。
“咦……”
黄药师当即一愣,随即双眼就紧紧盯向了林志北的身上,更觉那大锤颇为眼熟。
而对面小道士也是没让他失望,就在他看去之时,对面小道士却突然对他双手合拱、欠身半躬。
“全真广宁门下弟子林志北,见过黄岛主,不知黄岛主可还记得这一对大锤否!”
“铁锁横江乌金锤……”
“呵…呵,原来是你这个不守清规的臭小子……”
黄药师当即冷呵,随即心中亦不免疑惑起来。任谁想,这才不到十年的时间,对方竟然能成长如斯?
“咳咳,黄岛主别来无恙乎,不知我那蓉……”
“给我打住,没你那。”
林志北刚才开口,就被黄药师给打断。足可见,此怨之深。
“呃!……”
只在林志北愣神之际,宝船已然靠岸,只见一片巨大浪花飞起之时,宝船之上已有一人腾空飞起。
“万物长春日月白。”
人未至,其诗已至。
原是那性烈如火的长春子丘处机是也!
丘处机此举不为他故,只为心中之不忿。想他徒弟甄志丙,虽说有错在先,可也罪不至死吧?真乃是可忍,孰不可忍。
丘处机一动,其余入阵之众人,亦是纷纷跟随而去。
马钰一步踏出,人已与半空之中,口中更是高呼而出。“丹鼎旧徒复丹阳……”
谭处端、刘处玄、王处一三人也是相顾大笑,腾空飞起。
“长真门前长真客。”
“八叩重阳授长生。”
“疑云断去显玉阳。”
看到五人已至岸边,白玉蟾也是不落于后,只见他将烂铜大笔朝空中一掷,紧接着人也立马跟上,待之接住之后,大笔挥舞不止,人也旋转不停,其逼格之高,世俗罕见。
双脚刚一落地,嘴中更是大呼。
“南海葛玉生白蟾。”
林志北茫然已对,却又见六人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此时他的心中早已一片哀嚎,更觉尴尬之极。
好家伙,直接干不就得了,还背啥诗呢。关键你们六人临时换诗,竟然事先还不与自己知会一声。
亏自己还将“有人能悟未生前”,背的滚瓜烂熟呢!
眼下见众人已然列阵,林志北也只能硬着头皮跳下船来。
只是见他久久不语,六人且先不论,就连黄药师看向他的目光,也变得揶揄了起来。
林志北心中一横,当即眼神一冷瞪了过去。
“看啥看,看我全真门下是否雄壮乎……”
只此一言,黄药师当即就火冒三丈,双手更是弹指而出。
“小子找死……”
林志北见之也是不杵,大手朝着铁链中间一抓,两柄大锤当即就是脱手而出,齐齐向着黄药师飞去。
一人双手不断连弹,只听飕飕声响不断,一人手持铁链,两柄大锤不断凌空飞旋,只听“叮叮当当”响声不熄。
只是在两人较艺间,却又不时传来不合时宜之叫嚷。
“八十…八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