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当日朱仝劝卢俊义上山,一通话罢,卢俊义道:“朱仝,你的为人我略知一些。这些言语不像你能说出来的,可是宋江怕自己说出来我不能信,特地找你这个老实人说给我听?”
朱仝大窘,不由脸上一红,好在他本来脸色就红,看不太出来。他索性承认道:“是宋公明所言又当如何?并非全无道理。”
“你们这样的罪犯,哪里难找?井底之蛙,当真觉得天底下没有好汉么?”
雷横对朱仝道:“兄长无需和这厮废话,把他擒上山看他如何说!”
“笑话!不用诡计,你们能擒得我?看我先擒了你们!”
卢俊义说罢挺起朴刀,直奔二人,朱仝、雷横各拿兵器相迎。斗不到十个回合,朱、雷二人也都力怯,对视一眼,回身便走。
卢俊义从李逵开始,连续斗了鲁智深、武松、刘唐、穆弘、李应、朱仝、雷横八个好汉,力气有些不继,加上只顾厮杀,也没吃午饭,不由手脚酸软。他寻思道:“这厮们倒做的精细!想多捉几个人都捉不到。我不可追的太紧,若不然力气不济失了手,吃他们耻笑,日后行事不利。”这通想罢,卢俊义便放慢脚步,小跑着赶过山坡。
朱仝和雷横跑的快,待卢俊义上到一半时,他二人已不见了踪迹。卢俊义更不着急,他走走停停,有如看山景的游人一般。
看了一阵,只听山顶上有鼓板吹箫响声顺风传来。卢俊义仰天看去,见西风刮起一新一旧两面杏黄旗来。那旧的杏黄旗,绣着“替天行道”四字,另一面新的,绣着“顺天护国”四字。
卢俊义心道:“这宋江倒是个隐忍的,若是换了一般人,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定直接撤了‘替天行道’的大旗去。不管暗底下如何做,他明面上继续留着这大旗,见识果然不凡。”卢俊义不知,这是吴用百般劝说,宋江才留着那旗没换,只是做了一杆新的,两旗并用。
谋划了许久,又打了半天,总算要见到正主,饶是卢俊义英雄了得,当下也不由有些心情忐忑。他擦了擦手心的汗,理理衣衫,深吸了一口气,抖擞起精神上前。
顺着山路急转过来,便望见红罗销金伞下,盖着宋江、吴用两位首领。
吴用见到卢俊义,站起身轻轻挥了挥扇。那随行部从二百余人,一齐唱喏道:“员外,别来无恙!”
卢俊义并不搭理他,只指着宋江叫骂道:“来者可是黑宋江?你这背君禽兽,害民之贼,万死犹轻!“他扬了扬手中的朴刀,”可惜我这口清清白白的刀砍你等狗头!”
宋江道:“员外是早有成见,还是受人蒙蔽?梁山泊一向顺天护国,何来背君害民之事?青州慕容彦达,高唐高廉,沂州高封才是明明白白的是背君害民!“
吴用劝道:“员外且请息怒。宋公明首领久慕员外威名,特令吴某亲到府上,迎员外上山,一同替天行道,顺天护国。”
卢俊义大骂:“无端草贼,多行不义,逆天祸国,还敢强词夺理,当我是瞎子聋子么!”
此时宋江背后转过小李广花荣,他拈弓取箭,看着卢俊义喝道:“卢员外,休要逞能,先让你见识见识花荣神箭!”话音犹未落,他“嗖”地一箭射来。
卢俊义眯缝着眼看了那箭来势,侧身避开,随即身形如箭,走一个‘之’字路线,奔着宋江杀来。
花荣又射出几箭,都被卢俊义一一躲过,眼看离宋江还剩几十步远。
宋江吃了一惊,笑道:”我去山上准备酒宴!“他转身就往回走。
卢俊义边奔边大喝道:“无胆鼠辈,哪里走!”
就在此时,吴用喝道:“连弩何在?”只见宋江背后转出护卫中军首领小温侯吕方来。他高举画戟,带着一队弩手从山坡后冲出来。随即就见矢如骤雨,往卢俊义飞来。
那弩非是一般,乃诸葛连弩,是新上山女首领刘慧娘遵依新法改造过。这刘慧娘外号“女诸葛”,除聪慧机变外,对诸葛连弩、木牛流马、望楼冲车等器械广有涉猎。原本三国诸葛孔明的连弩,是一臂一弓,一弓发十矢,每一发十矢齐出,矢长八寸,匣内共容矢八十枝,只是那矢不能及远,十五步外便失了力道;刘慧娘改作一臂三弓,每一弓发三矢,三弓并发,九矢齐出。矢长一尺五寸,匣内共容矢七十二枝,弓硬箭细,又远又准。刘慧娘上了梁山泊后,便画出图样,让巧手匠人打造,名日“新法连弩”。这新法连弩三十步之内齐射,力道强劲,准头绝佳,更兼连绵不绝,无人敢挡,是对付技击本领超群之人的利器。为防止匠人们偷懒,每件连弩上还要刻上制造者的名字。
当时连弩乱放,卢俊义唬了一跳,不敢上前,只停在弩箭射程外喝道:“好胆子,你们竟有这手段。弩弓可是明明白白违制的!”
吴用道:“又不是打擂,什么手段用不得?若说违制,官员不比我们违的多,天子都做了道士!”
“罢了,惹不起,躲得起。”卢俊义只得退走。
见卢俊义退走,吴用命人伏下“顺天护国”杏黄旗。顷刻间,霹雳火秦明、豹子头林冲,骑马从山东边杀出来;双鞭将呼延灼、金枪手徐宁,骑马从山西边杀出来。四个人气势雄壮,好似两把铁锤,要把中间的卢俊义砸个粉碎。
卢俊义临危不惧,迎着秦明和林冲冲杀过来。他之所以选择这两个人,其一是知秦明失了一只脚,行动多多少有所不便;其二是见林冲拿了一杆普通长枪,没带丈八蛇矛,便知林冲重情义,不想下重手。因此想先拿下此二人,再返身去斗呼延灼和徐宁。
转眼间秦明拍马来到卢俊义近前,挥动狼牙棒往卢俊义腰间扫来。卢俊义长吸一口气,一个铁板桥躲过,对上后面的林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