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家的掌柜是个练得比寻常人大上两号的健壮汉子,闻声看了一眼张子骞,又看向他桌上的剑,眸光微转。
很快他应一声“来了”,摆手让店中的店小二给客人上酒菜,自己站在柜台后方,对张子骞笑道:“这位客官可是名剑修?”
张子骞抬手抚过桌上的流光剑,自傲之情流于言表。
少顷后抬眸:“看不出来?”
掌柜的微微一笑,客套道:“倒是能够看出一二……客官这剑通体泛光,灵气逼人,真是把好剑。”
张子骞却不屑地勾勾唇角,又往纹饰繁复的剑鞘上抚了一把:“好人才能出好剑。”
掌柜的面色不自觉又沉下数分,直直站着未有再搭腔。
张子骞也不欲再谈的模样,转移目光,踹一脚幽幽坐着的木长凳:“真没用,只是让你练习御剑半个时辰,你便吐得七荤八素的。就你这样的水平,还想拜我为师、随我练剑?笑话。”
幽幽确实是吐得七荤八素晕头转向的,再被这么一踹,险些坐不稳椅子,身子剧烈晃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被踹,也知道这时该做出什么反应,可是不知为何,他从张子骞说话的语气与内容来听,总觉得人家不是单纯跟自己演戏,而是在实力嫌弃自己!
这加剧了他心中的哀怨,不用刻意演便是一副泫然欲泣可怜巴巴的模样。
从双臂间抬起头,瞄了张子骞一眼:“剑师,我真的尽力了,我没有练剑的天赋……”
张子骞睥睨着他,说话说得慢条斯理,似温润玉如的谦谦公子。
语气却充满了高傲自恃:“没有天赋又为何强求?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不适合你便像以前一样,乖乖寻找其他途径呗。我这练剑的,需要的条件不同,你又不具备,何苦非来强求?”
他说着,目光忽而转移,扫向店中都在看着自己的好些炼体散修的人身上。
眼神之中流露着洞悉一切的微妙感,但他未有直说,只对面前的小少年补充道:“我闻说这里便有不少炼体的修士,还挺适合当你的师傅的,不如你拜他们去吧。”
幽幽几乎第一时间弹起来:“哇?剑师说什么呢?!我可不要去炼体!!!”
说着猛一捂嘴,一副说错话的样子环顾四周,果然感受到一些人目光的寒意与敌对,吓得一边哆嗦一边“小小声”在牙缝里挤字:“我还是想做剑修……再不济做个药修器修也好啊,我觉得那些比较没那么累……”
一刹那,店中四散坐着的一众壮汉“砰砰”拍桌,怒站起来!
周身低气压裹挟着黑雾一般,不断往外迸射,直接导致整个酒馆的气温都往下降,阴冷得如同森罗地狱。
便连站在柜台后的酒馆掌柜也是满目的冰寒,那阴鸷的目光如刀似箭,仿佛要把店中央坐着的两人生生刺穿。
幽幽在听到桌响的时候,便吓得“哇”一声飞扑到张子骞怀里躲着了。
张子骞倒是稳如泰山,桌上佩剑不曾一动,完全是毫不畏惧的模样。
他意识到店中某个看不到的地方,多出一阵不寻常的气息,他也不着急,淡定把幽幽从怀里推回长椅上,乜斜一眼掌柜的,语气轻佻:“哟,这是怎么了?”
掌柜的深吸一口气,以眼神示意周遭的壮汉坐回去,笑对张子骞:“客官你方才这番话,似乎不大妥当。”
“哦?哪番?”
“体修难道便低人一等了么?”
“我方才有说么?”
掌柜目光下沉:“你字里行间,分明是那个意思。”
张子骞笑笑:“我字里行间,从不曾提及高下之分,所以这当真是我说得过分了,还是你们……过于敏感?”
掌柜的瞬间黑了一张脸。
四周的体修又开始摩拳擦掌了。
掌柜强忍着怒意,呼吸变得又深又重,声音也压抑深沉:“若你不是这个意思,又为何拒绝了小兄弟后,又劝他拜体修为师?”
张子骞茫然道:“只是一个建议罢了。他不适于练剑,那么便去修炼其他功法。体修不适合,尚有术修、药修或器修。除却修行,又还能简简单单做个凡人,安安稳稳过个一生……怎么着?我说错了么?”
掌柜的有一瞬间的愕然,但目光仍旧那么犀利。
不到一会儿,他又道:“你与这位小兄弟自从踏入本店起,便不像是尊重我们体修的模样。看你这自命清高的样子,再看你横在桌上那剑,怎么,难道不是在示威?难道不是认为,我们体修之人便该害怕你剑修,便该为你们服务,不得有半句异议?!”
张子骞低笑一声,很是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想得真多啊。”
“若这样也能够被你认为是种藐视,那么我敢问,你开这酒馆究竟有何意义?你身为掌柜的,本来便该为顾客服务,而脾气千奇百怪的顾客这么多,难不成都是因为瞧不起你这体修,才故意刁难你的人?”
掌柜的冷哼:“确实不少这样的人!”
又道:“若你不是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又为何口口声声说你‘练剑的条件不一般’?还嫌弃小兄弟无用、没有天赋,难道你们这些练剑的,真比我们多出多少优势不成?!”
这时,张子骞基本摸清这人的脑回路了。
见这掌柜短短几句话之间,便变得出离愤怒,而店内某个角落果然多了一个窥伺的人影,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快要达到。
他一副遗憾的模样,留着灵石不动,拍拍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拿起长剑站起来:“看来贵店气场与我不符,既然如此,我不愿与你争辩,便就告辞了。”
掌柜的脱口而出:“你还认为我等打不过你不成?!”
张子骞连忙摇头:“不敢当不敢当,我只是来吃饭的,也无心招惹是非,既然惹恼了掌柜,自然是要告辞。”
一边带上幽幽,准备往外走。
就在这时,有一人急急从拐角之处走出来,满面笑意地迎向张子骞:“哎呀,客官请留步!
实在是对不住了,这位客官,今日我们家掌柜心情不佳,一不小心出言冲撞了贵客,本店实在是万分愧疚。
客官您莫气,我观您这模样,是要在城中落脚的吧?不知客官是否需要住宿?我们酒馆隔壁啊,正好是本家的旅店,若客官不介意,我立马安排上等的酒菜与上好的客房招待客官,以作补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