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四月份,叱日岭、叱月岭上树叶开始抽出了嫩芽,宁胡坡上的草原也渐渐泛绿了,南渡的鸟群回来了、冬眠的野兽也纷纷苏醒过来,摩天寨所属的区域逐渐活泛起来。
过去的三个月,摩云寨的军事训练并没有放松,日常训练之外,每五日一次的从摩云寨到靠近河东的山上的拉练,各都轮番进行,而各都的技战术也在冬日里进行了强化,由于河东、成德两镇不少军官的加入,加上李晟基自己改进后的战术,长枪都、刀盾都、弓箭都的训练、演练完全走上了正轨,战术也越来越熟练,与这个时代其他强军相比,缺的就是实战了。
特别是那一百横刀都的士兵,李晟基是成了心想把他们打造成一支冷兵器时代的“特种”部队,大冬天的,山上白雪皑皑,到处都是银装素裹,横刀都的士兵除了日常训练外,在李晟基的带领下,还训练了滑雪、骑马、隐蔽侦查、反侦察、模拟刺杀、反刺杀、情报搜集、传递等多项科目,当然了,有的士兵在有些方面强一些,在另一方面就弱一些,李晟基也针对性的将他们分成了几个小组。
武力强横的,都分到“行动组”,聪明伶俐的分到了“情报组”,二者之间的的归到“侦查组”,当然了,无论哪个组,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比其他都的普通士兵强许多。
最为关键的是,李晟基利用这个冬天的时间,不辞辛苦的教会了这一百士兵读书、写字,至三月末,最差的也学会了八百个字,情报组的更夸张,个个识字超过了两千,侦查组的也有一千多个。
现在李晟基唯一的苦恼是军服的问题,每次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士兵”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在后世整齐利落惯了的他觉得非常别扭,不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山上仓库里虽然有一些布匹,但全部是抢来的绸缎,用来做军服既不合适,又过于奢侈,不过他还是用这些绸缎给士兵们做了一些内衣。
至于军制,跟山上的原河东、成德军官聊过之后,知道现今后唐的军制非常混乱,有军、都、厢、营、伙、队等多种称呼,同一个称呼,在不同的地方下辖的士兵数目完全不同,至于军官的称呼就更混乱了,大致来说,有虞候、都将、都头、对正、伙长等称呼,就是虞候一职,有的是纯粹的纠察官,有的是亲军军官,有的直接就是普通带队的军官。
官衔方面,将军就分了多种阶层,校尉、副尉也各有多种阶层。
聊过之后,李晟基原本想严格按照唐代军制来编制自己军队的想法便抛到一边了,现在暂时这么混着用吧,慢慢朝军师旅团营的自己熟悉的叫法过渡,自己既然来到这个世界,既有适应的地方,更多的当然是改造了,否则他也就无需来这一趟。
四月初四,一个人的来访使李晟基大感意外。
郭威。
当郭威听到李晟基利用山上胡人之间的内斗,有效联络、控制,谋定而后动,事发时又果敢坚毅,一举扫平了山上两大胡人势力,真真切切做到了“黄雀在后”后,口里、心里都是赞叹不已。
虽然这种山寨级别的内斗与时下惯常的节度使抑或州刺史、团练使、防御使更迭时的内斗规模相比确实相形见绌,不过以李晟基区区二十多岁的年纪,在根基又甚为浅薄的情况下(上山才大半年)能做到如此程度,那也是非常不容易的了。
他又听到山上现有步军一千四百,各兵种齐全,还有五百骑兵时,眼里更是一亮。
随着李晟基陪他参观了两寨各兵种的训练,特别是横刀都的训练之后,他心里渐渐有了底,这摩天寨的步军无论队列、战术、武勇都不亚于他自己所在河东节度使牙内军,甚至还稍稍过之亦未可知,但骑兵嘛,估计以前都是胡人骑兵,现在胡人骑兵没了,现在的都是新兵,用郭威这个老行伍来说,也就是刚学会骑马而已。
就是这样,郭威还是对李晟基的练兵能力暗自佩服,把他郭威扔到这个山寨,他也没有信心能把这些来历各异的人在短时间里整合成目前这般模样,看来这李晟基果然是大有来历之人!想着想着,他暗暗下定了决心。
郭威及其属下当晚就住在李晟基的宅子里,接风宴过后,在李晟基的书房里,郭威对李晟基交了底。
原来上次郭威领军兵败井陉道之后,免不了受到刘知远的责罚,不过他是刘知远最为亲信之人,日常诸多事务的处理都离不开他,最后还是官复原职了事。但承天军(山寨的人俗称承天砦)的军使就没这么幸运了,损失了一半兵马不说,还在战斗中受了重伤,回去会不久便一命呜呼。
于是由谁来接替承天军的军使便成了河东节度使石敬瑭眼下的一个问题,唐末中央政府为了防备河北三镇在承天军一城三堡驻有重兵超过一万,后唐统一河北后,虽然卢龙还是事实上的割据状态,但其他两镇基本上还是牢牢在政府手里,故这承天军的地位也下降得很快,时下这承天军城的常备步军只有一千多人,加上周边三堡的人马,加起来也不过两千人,对于在太原及其附近就拥有超过两万马步军的河东节度使来说实在不足道,但由于承天军扼控河东、河北两道之间最重要的一条驿道,就不能以常理来度之。
最后石敬瑭咨询了刘知远的意见,刘知远又听取了郭威的意见,郭威在考虑人选时脑海中突然闪过了摩天寨那个年轻人的身影,那人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又疑似有不凡的背景,何不……
他心里一动,但不知道那人近况如何,便向刘知远汇报后带着几个属下来到了摩天寨。
听了郭威的叙说,李晟基心里也是一动,自他掌管山寨后,为了提高训练效果,粮食是敞开了吃,眼看再过几个月就要见底了,敌人有了防备,加上听说河东的石敬瑭与李从珂一直不太对付,河东那边还有没有粮从井陉道运到河北还是两可,无论怎样,今后的粮食问题将是困扰山寨最大的问题。
至于石敬瑭的“汉奸”(嗯,记起来了,这石敬瑭、刘知远都是沙陀人,说‘陀奸’似乎更为准确一些)身份,现在李晟基了解的更为清楚一些,目前河东道的云州、蔚州、朔州契丹大军来去自如,河北道的幽、冀、平、妫等州又在北平王、卢龙节度使赵德均的实际控制之下,石敬瑭即使登上了帝位,对这些州也是鞭长莫及,但无论如何,不管是汉奸还是陀奸,出卖幽云十六州都是华夏的罪人。
从郭威口中,李晟基又了解到刘知远倒是一位主张对契丹强硬的人物,而刘知远又是五代之中第四个帝国的开国国主,如果……
想到这里,李晟基明显有些心动,不过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他站起来对郭威行了一礼,“多谢郭兄厚意,不过兹事体大,我还要跟寨中的兄弟再商议商议,估计问题不大”
郭威心道这也是应有之意,等第二天下山时,李晟基已答应了他。
“晟基,这承天军虽然虽然现在人马不多,但以前可是驻有一万大军,又扼控井陉要道,虽然石公可一言而决,仍需上报洛阳,快则一月,慢则三月,请静候佳音”
李晟基承他的盛情,带着横刀都一直把他送到承天砦附近才返回。
没想到过了一个月,李晟基没有等到郭威的委任状,却等来了洛阳的使者。
来人叫薛文遇,年约四十多岁,官衔是知制诰,李晟基对这个官职不明所以,不过听说也是洛阳有数的大官,赶紧殷勤接待不提。
原来河东将承天军的新任军使的名单报上去后,虽然李从珂、石敬瑭不对付,李从珂也在暗暗筹划针对石敬瑭的诸事宜,但双方明面上还是一团君臣相宜的景象,对于这些普通文职官员、地方军官员的任命还是会迁就河东方面的,不过后唐殿前专门起草各类诏书的薛文遇看到后却起了别样的心思。
薛文遇一直是主张全力对付石敬瑭的官员,李从珂称帝后,曾与诸大臣商讨过石敬瑭的安置问题,有人说静观其变,有人建议将他调走,有人说调令一下,石敬瑭必反,这时薛文遇说话了,他说,目前大唐(后唐)论威望,除了皇帝,就是石敬瑭了(李从珂是后唐第二任皇帝李嗣源的义子,而石敬瑭是李嗣源的女婿,二人在李嗣源时代就不对付),且在河东经营多年,兵精粮足,无论调与不凋,他都会造反,与其争执不休,不如早点谋划如何对付他。
李从珂听从了薛文遇的意见,暗地里积极筹划对付石敬瑭诸事宜,这时石敬瑭任命大小官员的文书到了,薛文遇提前打听过,这承天军扼控井陉要道,虽然驻军不多,但位置相当重要,这李晟基据说是盘踞井陉要道一带的“巨冦”,经常骚扰井陉道的粮道,石敬瑭无奈之下才行了这“招安”的下策。
薛文遇脑子便转开了,这么重要的地方,丢给石敬瑭当然不行,中央正考虑如何对付他呢,岂能事事让他如意?但直接从中央委派人选那也太明显了,想来想去,他最后建议李从珂仍起用这个叫李晟基的,不过不是任命一个承天军使这么简单。
他建议将太原府的盂县、平定、乐平三县划出来,设立平定州,明面上前唐以前也在平定县设过受州,管辖范围还多了一个寿阳县,不过寿阳离太原太近了,如果把寿阳划进来,说不定石敬瑭马上就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