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晟基还是有些大意了,姚猛的四百黑甲骑倒是很快切过了五千府军,在重骑高速度、高惯性的冲击下,五千府军唯一的保命方式就是紧贴一侧的山体或者爬上山体,靠近绵蔓水一侧的多半被扫下了山崖。
不过黑甲骑冲到辎重大队面前,就不能径直向前冲了。
先前敌军的一百侦骑过去时,辎重大队的车辆就全部挪到了山体一侧,仅露出了三尺来宽的地面,黑甲骑只好放缓速度,一骑接一骑的穿过那紧靠悬崖的三尺宽的路面,等全部通过后再排成两排向前冲时,敌军的一百侦骑也反身杀过来了。
区区一百轻骑,当然不在姚猛话下,不过击退一百轻骑后,前面的景延广竟然组织了两排大盾兵,十几排长枪兵挡在前面。
大盾内侧的中部有一根铁棍,平时铁棍紧挂在盾面上,战时遇到骑兵时则取下来,尖锐的一端撑在地上,加上大盾兵用肩膀死死抗住大盾,一般骑兵想突破这个乌龟阵还真不容易。
刘承威在一侧的山上狂射了一阵弓箭、弩箭后,牙军损失很重,不过剩下的也很机敏,纷纷紧贴大山站着,这样一来,无论是弓箭还是弩箭就失去作用了,刘承威马上组织自己的长枪兵、刀盾兵下去正面接战,不过在牙军弓箭手的打击之下损伤了不少,最后还是撤回去了。
主要原因是,下山还要揪着沿途的树木和杂草以防滑下去,根本没法做到有效的防范。
姚猛缓缓地催动着马匹,无视对方射过来的箭雨,心里也在紧张地盘算着。
以前在摩云寨时,拔野风对付承天军高辉的那一幕又浮现在他的眼前,那一战拔野风的骑兵伤亡了一半,面对的就是这样的阵型,不过拔野风是轻骑,自己可是全身包裹在铁甲里面的重骑。
“狭路相逢勇者胜!”,刹那间,姚猛想到了上次去潞州时三郎给高行周写的一幅字,狗日的,老子豁出去了!
现在黑甲骑已经变成两骑一排了,姚猛自己骑着高大神骏的白蹄乌处在最前列,他身边的也是一位横刀都骑术好手,骑着以前白思俭的一匹高大的枣红马,不过现在无论是黑的还是白的都裹在黑甲之中,看不清马匹原本的颜色。
姚猛向旁边的骑兵点点头,将连在铁盔上的特制面具向下一拉,只露出两只眼睛,用马靴后面的倒刺狠狠刺了一下白蹄乌,旁边的骑士也如法炮制。
两匹神骏吃痛之下猛向前窜,接着后面黑甲大队也跟着向前冲。
“砰!!”,两匹高速奔驰的神骏瞬间便撞到了两排严阵以待的大盾兵,又带倒了后面的长枪兵。
远处贴在山体一处大石头下的景延广一看就知道不妙,自己的大盾兵竟然扛不住黑甲骑!
这时,他的心反而定下来了,后面的厮杀已经停止了,估计太相温的五千皮室军凶多吉少,经此一战,自己生还的可能性也不大了。
也罢,做最后一搏,也算还了石公的恩情,景延广将自己背着的黄杨大弓取下,搭上一支粗大的羽箭,对准了正在自己精心布置的长枪队伍里横冲直撞的那两骑。
在他周围,还有他最精锐的刀盾兵一百人,都是从河东武艺高强的士兵中挑选出来的,全部受过景延广的直接训练,见都虞侯拿出了黄杨大弓,心里都有些期待。
黑甲骑兵穿的都是一层锁子甲加一层皮甲,马匹都是锁子甲,姚猛左侧那位横刀都骑兵正在策马向前冲,突然一阵异常尖锐的啸声传来,还没等他做出反应,一根比寻常箭只大许多的利箭便射中了他,正中他的左胸!
这时,黑甲骑离景延广只有三十步左右的距离,三十步,三石黄杨大弓,就是一整块铁板挡在胸前也没有用,利箭直接击断了环环相扣的锁甲,穿透了皮甲,撕开了外层是麻布,里面填着厚厚一层羊毛,然后用粗线缝成四方网格状的冬衣,刺破了最里面的两层丝绸的内衣,最后击断了他的一根胸骨进入体内。
李晟基苦心孤诣不计成本给重甲骑兵打造的装备还是起了一些作用,重箭经过重重障碍后停住了,没有碰到他的任何内脏。
那骑士剧痛之下天旋地转,眼看就要跌下马,跌下马后也是死路一条,马匹没了骑士的操控对后面紧跟着的骑兵也有影响。
“不能因为我这一骑对后面的队形产生影响!”,那骑士先是向左偏了偏,接着一把抱住了马脖子,狂跑中的马匹脖子一动一动的,带着他左胸的断骨也疼痛起来,他强咬着牙,忍着剧痛,继续往前冲。
事后发现,他的那根断骨在后面的冲刺中再与马脖子的剧烈摩擦之下又断成了三截。
“王小舍!”,姚猛早瞧见了身边王小舍的异状,不过在目前这种状况下他也无能为力。
这时景延广的第二只箭已经搭上了,瞄准的正是姚猛!
就在即将他右手一松,重箭离弦而出时,一个黑乎乎的铁球向他砸来,他赶紧伏身躲避。
这时白蹄乌已经冲到他面前了,一根铁枪闪电般刺向他的面部,这时景延广左手握着黄杨大弓,右手拿着一根重箭,情急之下用重箭一搁。
虽说是重箭,但与大铁枪相比还是差远了,大铁枪轻易地撞开了重箭,眼看就要刺中景延广。
不过这时一边的两个刀盾兵冲上来了,一个举着横刀砍向马匹,一个挡在景延广面前。
横刀砍在锁子甲上当然无济于事,那个挡在景延广面前的刀盾兵也中枪身死。
这时黑甲骑的前方已经没有密集的长枪阵了,远处秋悲风带着队伍也跑过来了。
姚猛带着四百骑继续向前跑,前面的矮墙秋悲风已经拆除了,姚猛将白蹄乌紧贴山体停住,让过手下四百骑。
等四百骑全部过去了,姚猛扭转马头,就贴着山体一侧向后冲。
这时幸存的景延广不到一百的刀盾兵队伍顾忌上面刘承威的弓箭手、弩手,仍然贴着山体站着,当姚猛一人一马高速冲过来时全都目瞪口呆。
眼快的赶紧扑向道路中央,被弩箭射杀。
姚猛左手倒拖着横刀贴着山体疾驰,等他越过最后一个刀盾兵,扭转马头向后一看,包括景延广在内,那些刀盾兵不是被踩死,就是被踩伤,或者被挤在山体上受伤或死亡。
景延广也受伤了,他的右脚脚面被白蹄乌踩了一下,脚骨断裂,坐在地上仍心有余悸。
没想到姚猛又转过来了……
等李晟基带着四百横刀都赶到战场时,战事已经全部结束了。
敌军五千皮室军包括太相温在内全部阵亡,不过他们也造成秋悲风第一都两百人、李继基强弩都两百人的伤亡,马匹大部分不是被射死,就是慌乱中掉下悬崖,跌入下面的绵蔓水,战场上仅剩不到一千匹战马还完好无损。
河东牙军包括景延广在内,阵亡两千多人,投降近千人,大多是躲在山上装死的,他们造成了秋悲风第一都三百人、刘承威第五都两百人的伤亡。
经此一战,秋悲风的第一都伤亡惨重,长枪兵、刀盾兵一半人伤亡,剩余的也大多受了轻伤,暂时丧失了战斗力,不过弓箭手、弩手基本没什么损失。
刘承威的长枪兵、刀盾兵伤亡两百人,都是从山上下来想“扩大战果”被下面牙军的弓箭手所射杀。
姚猛的黑甲骑除了王小舍外,只有五骑受损,三骑掉下了悬崖,两骑马匹前蹄失控将骑士摔下了马匹。
契必信、单廷贵的轻骑基本没有伤亡,他们的主要任务还是俘虏、收拢后面的府军和辎重大队。
太原府军伤亡三千人,大部分是被黑甲骑撞死、踩死、挤下悬崖跌死、掉到河里冻死,俘虏两千人。
两千跟着辎重大队的府军倒完好无损,略微抵抗后便毫不犹豫地投降了。
至此,李晟基以轻微的代价,全歼河东中路的围剿大军。
河东节度使府的军队,经过娄烦监、雁门关、太行山这几战后,步军锐减一万五千人,三千牙军更是伤亡殆尽,其尚存的步军就是南北两路的一万人,加上太原城中的一万人,曲阳县城的三千人。
李晟基放了几个俘虏回去,让他们通知耶律德光、石敬瑭过来收尸,又让自己的人回北城,让他们带着大车过来运死马,这个冬天,肉食倒够了。
根据探马的消息,南北两路围剿大军占了盂县、乐平县两个县城后就没有继续向前了,他们还有时间。
等李晟基回到城里,刚才大胜的喜悦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根据逃到南北两城的盂县、乐平县的农户提供的消息,由于李晟基把所有兵力都收缩在平定州城,南北两路“围剿”大军如入无人之境,沿途的村庄除了年轻女人,都被他们屠戮一空,县城也被他们屠了,李晟基虽然提前通知他们撤离,不过好不容易一个丰收年,各家各户粮仓里都是满满的,都舍不得离开,最后最多只有一半人逃走了,剩下一半人全部被杀。
李晟基苦心孤诣搜罗的人口,新开的荒田,一夜之间便回到了两年前。
至少几万人被杀!李晟基的心在流血,恨不得立即兵分两路,一举杀光那两路“大军”。
但理智告诉他这样不行,虽然歼灭了中路大军,但敌军仍处于优势,何况还有一万胡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