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重贵抵达中堡时,城里的居民全部逃到了城里,可惜由于城门损毁了,杨重贵也毫无阻碍地跟着进到城里,进城后,兴许是杨重贵严肃的军纪起到了作用,有一些胆大的居民主动出来和他们搭话。
经过了解,中堡现有人口一千余人,大多是从黄河以北逃过来的汉人农户,在中堡附近的小块冲积平原上耕种勉强糊日。
“对岸的契丹人不会过河捉拿你等?”,杨重贵觉得有些奇怪,黄河一到冬天必然封冻,这些汉人就藏在别人的眼皮底下,看样子还在此居住了不少年头。
一个汉子回答说:“回将军,我等并不是契丹国的在册编户,以前或藏在阴山,或本来就在这沙漠附近,彼等并不会理会,倒是马贼时常来袭扰,将军来之前有大股马贼刚来过,我等的粮食、女人被祸害了不少……”
“将军想要剿灭这些恶贼,小的愿意带路,彼等往东头去了,自然是去了胜州老城,那里的人口更多”
……
藏才部驻地。
契必信、姚猛两路人马带着藏才部的女人和孩童已经返回来了,此时李晟基已经打消了在谷地筑城的想法,决定只在大草原中央、乌兰木伦河附近、后世鄂尔多斯所在修建一座大城,用来管理胜州故地。
而在原富昌县城旧址只修建一座驿站,以后凡是有水源的地方都修建驿站,等人口多了,慢慢的,驿站的功能便向官府的职能转变。
不过几个关键地方他还是要筑城的。一是宥州附近,二是后世乌海附近,三是以前的大唐中堡和胜州旧城,当然了,主要以在原址修葺、翻新为主。
等杨重贵的快马赶回藏才部时,姚猛正要离开回云州,李晟基一听说马贼可能就在自己的北边,便立即派姚猛黑甲骑沿着黄河西岸北行去堵截,又安排契必信的忠勇旅直接北上,在荒原之间游弋,堵住马贼其它可能逃跑的路线。
胜州城以前是大唐控制鄂尔多斯草原一带的州城,规制自然比中堡大得多,不过由于附近沙地的逐渐侵蚀,胜州附近的耕地和牧场面积也日趋减少,最后大唐便将驻地搬到了南面的府州一带,而胜州城只是作为驻军的场所。
耶律阿保机横扫鄂尔多斯大草原后,也是基于此考虑,将胜州城的军民全部掳到黄河东边的受降城安置。
饶是如此,胜州城附近仍然有十几万亩的草场和耕地,胜州城仍可驻扎军民五千人。
自阿保机掳走胜州城的居民已经过去近二十年了,二十年间,不断有周边的农户、牧民、罪犯、流民、游侠、恶棍来此盘桓,有不少就此住下来了。
现在胜州城有军民两千多人,为首的是一个叫张傲曹的原朔州“游侠”,这张傲曹还算有几分本事,掌管胜州城后修缮了城门,纠集一帮游侠儿,命令居住在此的农户、牧民向他缴税,俨然成了胜州城的土皇帝。
张傲曹还与万山红拜了把子,在城中开设商铺,销售从万山红那里得来的赃物,还开了一家妓院,将万山红抢来的女人安排在那里,一时间胜州城竟然又恢复了几分“繁盛”的模样。
城中一座最大的院子,张傲曹却有些心神不宁。
万山红前几天就过来了,还带着八百多马贼。听说万山红他们先是灭了藏才部,后来又被李彝景火并,最后又被佑国军追杀,张傲曹心里很是不愉。
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胜州故地保持原样,不希望任何一方大的势力进来,现在好了,万山红灭了藏才部,得罪了佑国军,看来这佑国军还准备在此地长期驻扎下来,这下他的土皇帝就要当到头了。
不过当着把兄弟的面,他可不敢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表露出来,最近几年他苦心经营,好不容易凑了两百骑,在城里称王称霸还可以,在剽悍的万山红面前就不够看了,何况他还带着八百骑?
万山红此时也有些后悔,佑国军的实力他可是打听得一清二楚,以一己之力独抗契丹、河东,这份实力可不是他这样一个马贼能抗衡的,自来到胜州故地后,他虽然过得痛快,但毕竟也是餐风露宿,辛苦异常。
佑国军追上李彝景并将他击败之事万山红已经知晓了,看样子佑国军是要在草原长期待下来了,这样一来他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他最近几天也在思考自己的前途,最后打定了主意。
他打算劝说张傲曹搬到中堡,而自己把胜州城占下来,等着李晟基来接收,自己和李晟基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将来把一所城池献给他也算大功一件吧,如果李晟基不同意,他就举城投降契丹,听说东胜州那边正缺人口,契丹国新任命的刺史还是一位汉人,估计接纳自己的可能性很大。
不过他也有些不好意思跟张傲曹说,毕竟是自己的把兄弟,人家在此城还经营了多年,最后他还是打定主意,直接说就是了,草原上以实力为尊,张傲曹如果识相的话就不会不明白这一点。
为了和张傲曹说这件事情,他专门在城里唯一的一家饭馆请他。
“大哥,您这是何意?是不是我家的饭菜不合您的胃口?”,话说张傲曹甫一接到万山红的通知还有些诧异,这几天万山红带着几个亲信就住在他家里,不过他也不敢违逆万山红的面子,还是按时前来赴宴。
“非也,只不过在你家叨扰久了,想回请一顿而已”,万山红笑着说道,他姓万,单名一个山字,不过由于长着一颗硕大的脑袋,面皮呈暗红色,加上右耳朵下面还长着一个红色的肉瘤,江湖中都叫他万山红,久而久之,随着万山红的名头越来越响亮,他的真名反而不为旁人所知了。
张傲曹却有几分不信,不过既然来了,就客随主便,静等万山红开口。
“兄弟,为兄有一件难事想请教你”,几杯酒下肚之后,万山红的面皮更红了,配着他那一蓬威猛的络腮胡子,令人望而生畏。
“兄长的事就是小弟的事,小弟洗耳恭听”,正戏来了,不过张傲曹也不得不摆足姿态。
万山红看了他一眼便笑着说:“为兄这几年东奔西跑,着实有些厌倦了,想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你看何处合适啊?”
张傲曹一听心里大惊,瞬间便明白了万山红打的注意,不过他能在这边僻之城生存下来,还掌握着几千人的生死安危,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口里却说道:“好事!大哥,您早就该这样的,这样吧,大哥人多就住在这胜州城,小弟拾掇几日后便去中堡城,以后兄弟二人守望相助,岂不快哉!”
听了这话,万山红不禁有些愧疚,想不到自己这“义弟”如此识做,半响才讪讪地说道:“那就委屈兄弟了,本来我准备着去中堡的,可惜手下的兄弟实在太多了,伸展不开,只好委屈贤弟了”
“那里那里,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正好今天是愚弟的四十贱辰,今晚我在城东校场杀一百只羊,大哥让兄弟们都过来,正好前几日大哥您送过来的一百坛好酒还没开封,咱兄弟一起喝酒吃肉,也算为小弟过了这个生日,您看如何?”
万山红一听,今天就是他的生辰,自己却忘记了,就更是惭愧了。
“一定,一定,到时候不醉不归!”
晚上,在胜州城以前的大校场,一溜摆开了十口大锅,里面正炖着大块的牛肉,不远处还有上百只烤架,整只整只杀好了在上面烤着,油滋滋的香味老远都闻得到。
万山红依约来了,手下八百人来了七百,还有一百护卫着万山红等几个头目的家属没来。
“大哥!”,远远见到万山红来了,早已恭候多时的张傲曹赶紧跑过去牵住了他的马匹,万山红见了也不敢托大,下了马握住张傲曹的手,指着另外一匹通体紫红的大马说:“贤弟,做大哥的真有些惭愧,你的生辰做兄长的竟忘记了,这匹马是我从灵州得来的,马上还有金佛一尊,我掂量过了,五十两是有的,权做贺礼”
张傲曹见了,摸着那匹马和那金佛,一副不舍的样子,万山红见了心里不由有几分轻视,“没见过世面的东西!”
接下来万山红七百人、张傲曹两百多人都是敞开了喝,敞开了吃,一时酒酣耳热自不消说。
不到一个时辰,万山红竟有些醉了,他摇摇晃晃站起来指着张傲曹说:“兄…弟,这是何酒,劲头竟…如此之…大”
张傲曹打着酒嗝说:“这不就是兄长前些日子捎给小弟的那些嘛,来来来,再喝!”
……
又过了一个时辰,只见校场里山万山红的人包括他自己在内全部都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而张傲曹的人一开始也陪着大睡,这时却全部醒过来了,只见一个壮汉走到张傲曹面前说:“大哥…”
张傲曹眼里闪过一丝阴冷,“全部杀了,一个也不要漏掉”
……
等杨重贵的大军抵达胜州城下时,万山红的八百骑连带家属被张傲曹屠了个干干净净,见到城下的两千骑,张傲曹还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就该留着万山红等人帮着守城啊。
很快姚猛的两千黑甲骑也到了,张傲曹也是个聪明人,见此情形,知道李晟基是绝对不会放过胜州城的,于是便爽快地献城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