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泰四年(943年)三月份,符昭怡平安产下一子,李晟基取名延中。
产后不久,符昭怡便央求李晟基要去衙门做事,李晟基质问她:“倒不是不可以,可延中怎么办?”
符昭怡答道:“不是有奶妈嘛,另外,咱府里每日都有新鲜的牛羊奶”,李晟基想了一下,自己正在提倡女子出去做事,符昭怡是符家有名的“小算盘”,去户部倒也合适,也正好带个头,不过她去了,以王妃之尊,职位不好安排不说,别人还能好好上班吗?
随即便否定了这个提议,“你还是去女子学院吧,担任山长一职,正好把三娘替换下来,她现在有四个孩子,根本就忙不过来,你去之后,可以教国文、账务”
三娘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却不乐意了,“夫君,府里不是还有奶妈、丫环嘛,我忙得过来”
李晟基一脸懵逼,“这还是唐代的主妇吗?怎么一个个都是工作狂?”
“不行,延唐、延汉眼看就要七岁了,你就在家好好教彼等读书识字,等他们十岁了再送到云中学院,为夫列了张单子,各类功课都有,国文不用说了,你亲自来教,其它的我抽空来教”
“再说了,还有延华、延夏,都三四岁了,正是玩闹的时候,家里没有人盯着如何能行”
“何况偌大的王府,没有人在内主持也不像话”
三娘想到符昭怡刚生不久的延中,突然有了一丝危机感,而李晟基说的“主持”二字也打动了她,“好吧,就依夫君”
处理完家务事后,李晟基又忙开了。
云中军校招收的都是十五岁左右的孩童,学制三年,总人数保持在三千人左右,也就是说每年有一千人毕业。
这些学童,除了正常的国文、数学等课程之外,全程是军事化的管理,李晟基后世就在军校呆了几年,自然明白如何办好一所军校,日常的军事训练、科目排得比一般的士兵还紧。
三年级的学生在整体素质上位列全军之冠,这些学生既能当骑兵使用,又能当步兵,当炮兵更为合适,毕业后是基层军官的上好人选。
今年即将毕业的一千人李晟基却有特别的安排。
云冈附近有一座大山,名曰七峰山,山体不高,多在一千米到一千五百米,这时的七峰山树木茂盛,兽类、鸟类繁多,是山地训练的绝佳场所。
这日,李晟基亲自带着这一千人进行山地训练。
训练中,全队员头戴铁盔,手戴粗麻布制成的防滑手套,膝部佩戴软木与牛皮制成的护膝,分成几组,分别进行山地跑、搜索搜救、方向辨别、野外宿营、悬崖攀登等多个科目的训练。
七峰都,便是这支队伍的名号。
队伍经过两年半的训练后,刀盾、长枪都能熟练使用,弓箭倒没有让他们练习,每人一把一石的弩,威力介于破军弩与手弩之间,正好适合在山地使用,军中都叫他山地弩。
每人还有一个用多层麻布制成,外刷桐油的背包,里面可以放置衣被、雨披、粮食等物。背包的两侧各有一个口袋,一侧可以放置装水的竹筒,另一侧可以放置弩箭二十只。
每人的靴子也与普通士兵不一样,与马蹄铁一样,靴底加了两块薄铁板,前后各一块,上面都有凸起的铁钉。
在山上的战术,李晟基采用了后世的三三制,不过却是加强版的,每两人手持山地弩前进,六人为一个小组(后世手里拿的是步枪,可以连续射击,自然可以单人行动,弩就不行了,所以就需要一个人在一旁掩护),两百人几乎就可以覆盖一个山头,在山下与普通的步军差不多,一千人可以很快组成四百长枪兵、三百刀盾兵、三百弩兵的阵型。
山地训练从一月份就开始了,李晟基顺便练了雪地的战术。
有燕王亲自带队训练,这一千人在这三个月各方面的技能突飞猛进,短短三个月便超过他们往日半年所得,其中也涌现出来几个人才。
韩令坤,十九岁,身材中等,矫健有力,目前是这支队伍的指挥使。
王审琦,十八岁,高大健壮,为人宽厚,还颇有谋略,目前是七峰都的都虞侯。
潘美,十八岁,清秀俊逸,脑子灵活,目前是七峰都的参军使。
三人都是河北一带的人士,家里或跟随承天军,或跟随郭威的河东军,或慕名而来,都进了军校。
三人之中,只有潘美的名字李晟基有些印象,另外两人纯粹是脱颖而出,殊不知,韩、王两位在后来的大宋朝也颇有威名,这就不为李晟基所知了。
李晟基训练这支山地军,自然有其考量,根据王存章布在陇右秦岭南北的探子密报,陇右兰州以南的各州,千山万壑,交通不便,不过却在各处河谷地带生活着众多的汉人、吐蕃人、羌人,汉人加起来只怕不下五十万,估计是唐末以来关中大乱之后逃到这些地方避乱的。
这些地方都控制在吐蕃人手里,汉人、羌人多为农奴、匠奴、牧奴,与媪围相比,情况略好一些,不过也是惨不忍睹。
这些条件如此之差的地方,就是河州、洮州、岷州、叠州、宕州等地,李晟基自然不想一个个去占领,不过此处的人口却是他想要的。
想要攻略这些地方,有一处就绕不开——兰州。
兰州目前控制在原吐蕃王朝尚姓大将的后裔尚伦钦手里,兰州城内外有人口不下八万,北边的秦王川草场有吐蕃牧奴给他喂养了几千匹战马,乌逆水(庄浪河)两岸的河岸地带有大片的农地,广武县(永登县)便位于其中。
东南边有金城县,也是大片的农田和牧场所在。
整个陇右,沟壑纵横,兰州附近这几处地方算是不错的地方之一,更为关键的是兰州扼控河湟,地理位置相当重要。
显赫一时的吐蕃王朝自末任赞普朗达玛灭佛以来,整个国度四分五裂,好的地方基本上都控制在将领世家手里,没了佛教,这些人都信仰苯教——种吐蕃先民象雄人发明的融入了部分佛教经义的本土宗教。
兰州的吐蕃人更是其中的一支密宗的信仰者。
今年四十岁的尚伦钦前不久刚刚完成了一年一度的功德圆满,按说应该大喜才是,可这几日他的心情却是异常烦闷。
尚伦钦穿着吐蕃人常见的衣服,脑后梳着两根黑黝黝的粗大的辫子,额头上勒着一串宝石,面庞瘦削,细眉毛,双眼皮,鹰钩鼻,正盘腿坐在地毡上闭目沉思。
自己的叛将论惹温死了,死状异常恐怖,按说叛将死了,自己应该高兴才是,可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原因有两个,一是论惹温这厮竟然练成了无上大法的第三重,根据自己伏在媪围城的细作回来报告,论惹温那厮赤身露体被钉在木架上,当中那物又黑又大,难怪他要跑到媪围,原来是想独练此功啊,看来他一定掌握了一些秘法,天可怜见,身为兰州城主的他估计才到第二重。
第二个自然是赫赫有名的燕军居然占了乌兰、媪围、会州、原州之地,现在其辖地就与兰州全面接壤了,原州就罢了,离兰州太远,不过会州离兰州陆路也就两百里,冬日大河冻结之时,沿着冰面直下也就一百五十多里,有这么一个恶邻虎踞一旁,他能安心吗?
他仔细盘算了一下自己的人马,兰州城里有三千步军、三千骑兵,金城县有三千骑兵,广武县有三千步军,令居砦(秦王川牧场)有马步军三千人,一共一万五千人,其中兰州的马步军全是甲士,按说在陇右一带,除了李彝殷的党项兵,就是他最强大了,不过一想到燕军从无败绩的赫赫战功自己却一点信心也无。
当然了,他也不是没有出路,一是勾结控制廓州、鄯州的李孝谦(吐蕃人,受了前唐的册封,赐姓为李,亦僧亦俗),或者甘州回鹘,或者李彝殷,共同对付燕军。
不过他目前与甘州回鹘、李彝殷关系都不佳,与李孝谦又是不同的教派,以往都势同水火,更是谈不到一块。
第二条路便是与燕军交好了。
尚伦钦现在苦恼的就是这个,到底是对抗还是交好?
正烦闷间,后院传来了一阵嘤嘤的哭声,尚伦钦一听就怒火直冒。
这人叫赤布,今年才十六岁,是兰州城外一名吐蕃农奴的第六个女儿,赤布的意思在汉语里里可以理解成“招弟”。
赤布前不久刚帮助尚伦钦完成了一年一度的功德圆满,这样的人按照惯例应该留在房里作为他的妻妾,不过赤达却有些不乐意,时刻盼着回到父母的身边,按说像她这样一个农奴的女子是没有资格想这想那的,能当上兰州城主、教主的小妾还是她前世修来的福分,没想到她竟然敢胡思乱想!
一定是琼达!
想到这人,尚伦钦不禁咬起了牙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