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折腾,白牡嵘又把他的外衣盖在他身上,一切以摸索为主,可能有的地方还露着,不过她也瞧不见。
又把他挪到了自己的腿上,最起码能保证他上半身是离开冰冷的地面。他说他冷,他说他疼,现在连一丝丝光亮都没有,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依靠着石头,白牡嵘亦是浑身疼痛,冰冷又湿乎乎的,她闭上眼睛,不知何时也昏昏欲睡。
不知过去了多久,感觉到一丝冰冷爬上了她的脸,一惊之下,她瞬时睁开了眼睛,一把抓住了那冰冷的东西,她以为是这黑暗之地生存的不知名生物。
但是,抓在了手里,才感觉到这是一只手,不是什么生物。
低头,看向躺在自己腿上的人,太黑了,她所看到的一切都是模糊的,“你醒了。”
“疼。”躺在她腿上的人出声,要比之前更有气无力了。
“除了疼,你能不能说些别的?我知道你疼,你不说我也知道。”抓着他的手,白牡嵘叹道。他又疼又冷,可是没有办法。
“想个法子。”他再次开口,但却比刚刚多了三个字儿。
“我可以把你打晕,这样你就没那么疼了。但是,你要是晕了,我们如何走出去?我也不舒服,被水冲下来,我这一把老骨头险些骨折。”捏着他的手,想给予他一些温暖,但她也一样很凉。
“走吧。”宇文玠回答,这个地方,他不能待下去。
“你能走么?这个鬼地方一点光亮都没有,如何出去也是个问题,或许会走错路。希望你能撑得住,如果你死了,我肯定不会把你的尸体带出去的,那你就得在这儿腐烂了。”微微低头,靠的更近一些,依稀的能看到宇文玠的脸。
他真的很虚弱,就像一条脱离了水而马上要渴死的鱼,连弹跳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嗯。”他回应了一个字儿,然后就感觉他身体在用力,想要起身的样子。
白牡嵘扶着他,借给了他一些力气,让他坐起了身。
宇文玠在抽气,他有多疼,不用说都能理解。白牡嵘抬手在他的后背上轻轻地拍了拍,“坚持一下,起码咱俩找个有光的地方,我再好好地查看一下你身上的伤势。”
“本王的衣服都成碎布了。”衣衫不整,他很冷。
“是啊,我趁你昏睡的时候把你扒光了,把你全身上下摸了个遍。”撑着石头站起身,她两条腿都麻了。裤子和靴子都是湿漉漉的,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宇文玠没吱声,能听得到他呼吸之时的隐忍,应当是连呼吸都疼。
“来,走。”把他的一条手臂架到自己的肩膀上,之后用自己的手臂把他的腰圈起来,扶着他站起身。
宇文玠几乎是没什么力气,全部架在了她的身上,双脚站立后,他就开始急喘,喘的极其粗重。
听在耳朵里,白牡嵘也不是特别好受,分担出更多的力气来架着他,“走。”
宇文玠几乎是被她拖拽着的,走的是哪个方向也不清楚,总之地面很滑。有几次两个人险些跌倒,白牡嵘都急急地抓住石柱,地面的淤泥太厚了,也很恶心。
宇文玠不断的倒抽气,踉踉跄跄,白牡嵘觉得他应当不只是因为受伤,也是因为这里很冷。
他这身体太娇贵了,简直就跟纸糊的没什么区别。
“你还能不能撑住?若是撑不住,我找个合适的地方,咱俩休息一会儿。”听着他的抽气声,白牡嵘几分不忍。
“本王的身体不听使唤,是不是某些地方已经没了。”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死了,只有脑袋还活着。
“放心吧,你身体的零部件都在,上半身和下半身,我都摸过了,脚趾头都不缺。”让他放心,白牡嵘觉得他可能是已经疼的麻木了,也控制不了肢体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你就不能适当的表现一下羞涩么?”脸不红气不喘,她好像根本不知羞涩为何物。
“有什么可羞涩的,这黑咕隆咚的我又没看见,我只是用手摸了摸,羞涩个头。这时候你还能想到这些,看来一时半会儿你也死不了。撑着,咱俩往那边走。”不知是他的呼吸还是有风,白牡嵘迎着自己脸被吹着的方向走。
宇文玠几乎是没用自己的力气支配双腿,是被白牡嵘拖着走的,他什么都看不见,疼痛而又麻木,肢体无感。
这个时候,即便她拖着他进了刀山火海,他也挣扎不得。
拖拽着他,白牡嵘也没什么力气,全凭的是自己一股子勇猛。有时候人就是靠着一股劲儿,若是泄气了,再有力气也是白扯。
她没感觉错,果然是有风从前头吹过来,比这里淤泥的气味儿要清新的多。
“前夫,再撑一会儿,我觉得前头好像有出口了。”用力的搂着他的腰身,白牡嵘脚上步子加快,而宇文玠已经没什么力气回应她了。
终于,又往前走了一段,瞧见了前头有那么一丝丝的光。其实也不能说是光,只是比这里要明亮一些。是那种微弱的光,像是从哪个狭窄的空隙洒落下来的。
奔着那一处微弱的光线使劲儿,没想到这一段路却很长,这就叫望山跑死马。又像吊着一根胡萝卜,非要把她这头驴给累死。
终于,在她几次要摔倒的时候,终于走到了这有光线的地方。利用这一点点的光线,她也看清楚了这一片地方,只是个较为狭窄的空间,而且,有一个水坑。
往上看,是很高很高的圆形的穹顶,光线就是从最上面的石缝中洒下来的。
有雨水顺着山壁往下流,灌入这水坑之中。水坑里的水有波动,看起来不像是死水。
抱着宇文玠让他坐下,他身体一动,就忍不住的直抽气。
让他依靠着石壁,白牡嵘借着这点点光线看他的脸,真是无比的凄惨。他可能从来都没这么脏过,脸上头发上都是泥。身上的衣服被她扯开过,又没整理好,现在衣衫半敞的,整个人真是说不出的可怜来。
“在这儿待着别动,我去探探这水坑。上面有水流下来,如果干净,咱俩就有水喝了。”用手指把他脸上的泥抹掉,他半闭着眼睛,似乎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
转身朝着水坑走过去,先打量了一下顶部,这四壁极高,又是圆形的,想上去没那么容易。而且,顶部的缝隙太小了,这石壁的岩石厚重,凭手的力量,根本就无法破开。
而且,再看四周,水坑之上是没有其他通道的,这里是个死胡同。
想了想,她俯下身体试了试水坑里的水,倒是比里面那深坑的水温暖一些。
脱下衣服和靴子,她只穿着中衣,然后一点点的进入了水中。
“小心些。”宇文玠的声音传来,虽是虚弱,但听着也很是让人安心。最起码能让人知道,在这个狭窄的死胡同里,还有另一个人和自己在一起。
“我知道。”回了他一句,白牡嵘再次往里走,水很快就抵达了她的腰部。
别看水坑不大,但是挺深的,她直接俯身沉入水里,一直往下,想试试这水坑到底有多深。
片刻后,白牡嵘才冒出来,水顺着脸往下流,她大口的呼吸,一边转过去看宇文玠,“这下面的石壁上有好多个水洞,应当和这外面四通八达的黑洞一样,能通到别处去。”
“你打算从水下离开?”宇文玠靠在那儿,看着她,有气无力道。
“有何不可。再说,这水里干净,我头发里的淤泥都没了。我应该给你也洗洗,顺便检查一下身上的伤口,毕竟好不容易有了光。”边说,她边在里头扑腾,然后又把自己的头发打开,彻底浸到了水里去。
洗的差不多,白牡嵘才游出来,重新把自己的湿发捆在脑后,还在滴水,但比都是泥巴要舒服多了。
“来吧,我帮你洗洗,然后再查看你的伤势。”走过来,白牡嵘看着他这脏兮兮的小样儿。根据他的心性,肮脏可能比疼要更难受。
“好。”他果然同意了,他是不能忍受脏乱差的。
把他扶起来,一点点的挪到了水坑边缘。
将他的两条腿先搬进了水里,拽下他的靴子,在水里头好好地晃荡了几次,“这水里也不知有没有鱼,要是有鱼,估摸着得被你的靴子熏死了。诶,那样也好,我就不用下去抓了,在上面等着捞就成了。”
“本王不似你,本王干净的很。”躺在水池边缘,宇文玠有气无力,却不忘还嘴。
“嘿,这个时候你还不忘犟嘴,信不信我打你?”斜睨他一眼,之后挪到他身边,开始给他清洗腿和裤子。
“疼。”她碰到了他腿上的伤口,很疼,疼的腿要断了似得。
“我轻一点,你也忍着。还是洗干净的好,伤口里有泥的话,会感染的。”虽说这水也未必有多干净,但总比那些不知积攒了多少年的淤泥要干净。
她动作放轻了些,他果然不再喊疼了。浸在水里的那部分洗的差不多,白牡嵘扭头看了看他,然后一手就抓到了他裤子边缘,打算把他裤子扯下来。
宇文玠却忽的抬手一把抓住了自己的裤子,“你要做什么?”
“小王爷,我在伺候你洗澡啊。算了,你要是觉得不方便,那我就把你泡到水里面吧,只是那样你可能会更疼。”松开手,他这防范敏锐的样子,好像她要强暴他似得,把她也吓了一跳。
“扶本王进去吧。”虽说她服侍的也还算可以,但她动不动的就要脱他裤子,还是进去泡着比较好一些。
无言以对,白牡嵘直接进水,然后把他也拽了下来。
进了水,宇文玠几乎是不能动弹的,白牡嵘把他的一条手臂架在自己的脖颈上,然后动手给他洗头发。
头发里都是淤泥,要多脏有多脏。随着水把他的脸洗干净了,那脸蛋儿惨白惨白的,连嘴唇都没有血色。
“忍一忍啊。你说你干嘛要跑到这里来。明知那么多的玄甲军在,你还非要跑进来送死。现在的楚郁已经不是以前的楚郁了,他恨死你们宇文氏了。”手顺着他的脖子滑进他的衣服里,后又觉得碍事,就直接把外袍给扒了下来。
“楚郁带兵围攻你,你仓皇逃窜至鸣山深处,已走投无路。”宇文玠闭着眼睛,浸在这水里,如同受刑一般。
“我没有仓皇逃窜,被你一说,我成什么了?”白牡嵘不是很爱听,她哪有他说的那么狼狈。
“是探子打探到的,当时的情形就是如此。楚郁追上了你,与你在半山交手,你险些被他从险峰上扔下去。”他继续说,这都是探子传到他耳朵里的信息。
“是,我是和楚郁在半山交手来着。但,他没有要杀我。如你这么说的话,他是用我来引你了?他又是如何肯定,你一定会上钩?”白牡嵘觉得楚郁如果在最初就是打的这个主意,那也未免太过自信了。如果宇文玠不来,那他岂不是白费力气了?
“你没有心么?”宇文玠淡淡的问,他真是无奈,这世上最难的事儿,就是捂热一个人的心吧。
“我若是没心,就不会跟着你一块被困在这里了。”用手指头在他肋间的伤口捅了一下,宇文玠疼的打颤。
“那你又是为何追本王而来?”他接着问。
“你这么娇弱,我若放任你一个人,你会死的。”他又不是什么糙汉子,皮糙肉厚。
“仅此而已?”宇文玠睁开眼睛,他眼珠子都是红的。
“嗯。但,你若死了,那怎么办?可能在跳下来之前我想过这个问题,可是没有想出答案来。倒是楚郁变聪明了,你变笨了。而我成了诱饵,却到现在都没明白我这诱饵为何有这般效力。如果这计谋用在我身上的话,我是不会上当的。”用手指戳他的额头,让他自己好好想想,缘何变笨了。
“因为你没心,所以不会上当。”被她戳的无力反抗,宇文玠吐出一口气,叹道。
“你上当了,就说明你有心呗。但,若是这诱饵换了别人,你怕是也不会这么轻易上当吧。”他的确有心,对她有心,她承认她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