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的春节,是周子坤过得最痛苦的一个春节。
腊月二十八,父亲周游车祸去世,大年初一出殡,周子坤一夜间拔苗助长,成熟了至少十年,只是这成熟的代价,付出的太大了。
孟黎明,也在这一天,失去了她重生后的人生航向,如同温室里的花,突然被放在了冰天雪地里,乍一看花叶俱都鲜艳,却再也恢复不了生机了。
孟黎明想要好好陪陪李芳,周子坤却拒绝了,大姨李蕊和二姨李芬担心妹妹李芳,邀请李芳母子一起去S城待段时间,直到正月十五。
孟黎明叮嘱周子坤,有事一定通知她。
周子坤叮嘱孟黎明,千万别一个人独处。
孟黎明嘴上答应得痛快,行动上却背道而驰,把自己关在小楼里,孟爱军来了也不开门。
孟爱军却是有备而来,用钥匙直接开了门,把孟黎明给架走了。
孟黎明心知肚明,这把钥匙,一定是周子坤留给孟爱军的。
家逢突变,周子坤既担心母亲,又放心不下孟黎明,干脆让孟爱军时时刻刻盯着孟黎明,生怕她再晕个几天几夜不醒来。
到了大伯家,全家人待孟黎明都小心翼翼的,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对孟黎明说的每句话都得经过深思熟虑,生怕引起孟黎明的难过。
甚至尚在襁褓中的葛盟和孟戈两个小不点儿,仿佛都学会了看脸色,趋吉避凶,鲜少哭闹,懂事得有点可怕。
孟黎明不得不配合着大家伙的心情,尽量表现得云淡风轻,如同周游,只是一个普通的长辈,一个要好的邻居,当时或许很伤心,过后慢慢的也就淡了。
在大家终于放下警惕的时候,孟黎明提出回S城,准备开学事宜。
孟爱军开车送她回的S城,孟爱军下车,对孟黎明啰里吧嗦的说了一堆注意事项,直到孟黎明被他说得心烦不已,塞进驾驶室才真正的消了音。
孟黎明上楼,自窗户看见孟爱军驱车离开,这才给陶乐打了个电话,然后,下楼,打了出租车,接上陶乐,一直行驶到别墅区里的一栋别墅前。
孟黎明把大哥大交给陶乐:“小八,自我进门起,半个小时以后我要是还没出来,你就给葛菲菲和周姐打电话。”
陶乐紧张的扯住孟黎明的袖子:“五姐,真的要这样吗?我、我害怕……”
孟黎明安慰的拍了拍陶乐的手背:“小八,现在是法治社会,不会有事的。况且,我只是问几句话。”
孟黎明深吸一口气,下了车,敲响了申威家的大门。
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女人,明明二十几岁的年纪,偏烫了显老的大波浪密卷,身上穿着紧身打底,面料颇为紧张,整件衣裳二尺布不到,里面的“大波浪”呼啸欲出。
一看就三里三气的。
见到头发黑长直的孟黎明,“大波浪”眼里瞬间充满戒备:“你是谁?”
孟黎明倒是落落大方:“我叫孟黎明,申威的死对头,你是……老三、老四还是老五?”
“死对头”这个词太玄幻,孟黎明说的是真正的“死对头”,听在“大波浪”耳朵里,就成了如同“小冤家”一样打情骂俏的词汇。
“大波浪”敌意乍起,挺了挺胸前的大波浪,撩了撩头上的大波浪,一脸挑衅:“我叫王秀丽,威哥的……未婚妻……”
孟黎明“哦”了一声,嘲讽道:“那你可要加油了,据我所知,你威哥还有个未婚妻,是个正在服刑的杀人犯……你,要小心了……”
王秀丽如同吞了只刚从旱厕里飞出来的绿头苍蝇。
孟黎明绕开王秀丽要进屋,王秀丽本能的伸手拉扯,被孟黎明一个过肩摔给摔倒了,堂而皇之的坐在了沙发上,神态如同回到自己家一样轻松。
王秀丽嗷嗷暴叫着要冲上来拼命。
申威已经从卧室出来,身穿睡衣,站在楼梯口叱住了“大波浪”:“王秀丽,别给脸不要,滚!”
王秀丽回到卧室,穿上外衣,灰溜溜的走了。
申威大喇喇的坐在孟黎明对面沙发上,两腿片开,虬实的大腿根儿若隐若现,两条小腿上布满了腿毛,颇为玩味的看着孟黎明的脸色:“你倒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独自上门来找我?就不怕我现在就把你变成我的老三、老四或老五?”
孟黎明丝毫没有害羞的意思,“噗嗤”一声乐了:“相较于把我变成老三、老四或老五,申老板应该是更想把我变成黑白照片挂在墙上吧?”
申威故做惊讶:“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咱们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
孟黎明一摆手:“这儿又没外人,你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咱们俩之间的仇怨,好像不算小……”
世上没有完美的犯罪。
就算孟黎明自认做得再天衣无缝儿,她也不信申威这么久了还查不出来,他靠山的的倒台、李刚走私香Y二次入狱等等,都与孟黎明有关。
申威轻眯了眼:“做生意嘛,就像两口子过日子,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你暂时赢了我,我认输,却没有怨。因为,下次,或许就换做我赢了,你也不要有怨。”
孟黎明审视着申威,一字一顿:“所以,周游之死,是不是与你有关?”
申威镇定回望孟黎明:“孟黎明,周游死了,我确实解了心中一口怨气。这家伙,属水蛭的,查案查疯心了,想当官当魔怔了!把原刑警队长汤守义拉下马,自己坐了上去,又开始查体育场的案子,非说那俩人死与我有关系!有个毛关系!”
孟黎明嘲讽一笑:“你是可惜了汤守义吧,那可是你花大价钱才攻下的保护伞,被周游说划破就划破了,你不恨周游才怪。”
申威撇了撇嘴:“就算我恨他,我可以有很多办法让他难受,比如,从他老婆和儿子身上下手,何必弄S一车的警察?岂不是惹自己一身狗痒?”
孟黎明还真就不确定了。
去追逃的警察足足二十多人,五六辆警车,怎么分得清哪辆是周游坐的?还有那辆货车,正常时间离开的m省,不间断的时间行驶才刚好到那里,时间怎么可能卡得那么准?
一切都显示是意外。
孟黎明难抑心中苦闷,站起身来:“最好与你无关,否则,我饶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