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了四月份。
周子坤突然变得忙碌起来,二人明明是住对门,先是一两天不见面,随后是五六天不见面,最近,已经十天没见面了。
周日早晨,孟黎明决定回家,和周子坤好好谈一谈,如果周子坤出了什么事,她也好帮衬一下。
家门前,孟黎明掏出钥匙正要开门,楼下跟上来一个年轻男胖子,停在周子坤家门前,用钥匙打开对门。
孟黎明有些懵逼的问:“请问你是……”
见是一个年轻美女搭讪,小胖子脸色一红,语气局促:“我、我是新搬过来的租户,我姓许,名叫许多以后,请多关照。”
孟黎明寄予最后一丝希望:“你好。我姓孟,请问,你是和别人合租吗?”
小胖子怔了一下:“合租?没有,我自己租的,先前那个租户,听说家里出了点儿事,提前退房了。”
孟黎明心头莫名的一慌,退租这么大的事,周子坤为什么没告诉她?
孟黎明抓起电话,直接拨通了传呼台,让传呼小姐呼了个数字“1”。
这是她与周子坤之间的约定,让周子坤立即回话。
孟黎明连呼了五六次数字“1”,两三个小时过去了,周子坤仍旧没有给她回电话。
孟黎明心乱如麻,马不停蹄的奔了S城日报社。
到报社时,正值中午下班时间。
孟黎明翘首以盼,终于看见了周子坤的身影,刚要挥手打招呼,另一道身影捷足先登,是老熟人,华晶晶。
二人有说有笑的走了。
孟黎明默默的跟过去,二人打了出租车,孟黎明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一直跟到了翰林名院七号楼三单元三零一室前。
周子坤曾带孟黎明路过这里。
这是周家给周子坤买的房子,未来做婚房用,签完购买协议那天,周子坤兴奋得一宿睡不着觉。
有无数次,周子坤都想和孟黎明分享婚后生活的憧憬,但他深知孟黎明对结婚生子不太感兴趣,硬生生压制住了这种兴奋。
周子坤拿着钥匙开了新房门,看样子,是如期交工了,只是来收房的,不是周子坤和孟黎明,而是周子坤和华晶晶。
楼门没有关紧,透过门缝儿,可以清晰的听见周子坤和华晶晶在楼里面的对话。
二人聊的,都是房子的装修相关问题。
如,墙面贴瓷砖还是刮大白,电视放在偏角还是偏中,卧室改成书房还是婴儿房等等。
孟黎明默默安慰着自己,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事实,人长嘴除了吃饭,就是沟通解决问题。
又过了一会儿,周子坤带着华晶晶出来了,看见了站在门外的孟黎明。
孟黎明微笑的打招呼:“好巧哦。”
哪来的巧,分明是跟过来抓个“现形”。
华晶晶尴尬的看向周子坤,周子坤让华晶晶先离开。
孟黎明并没有阻止,二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之中。
孟黎明突然想起了一句流行话:你的沉默让我震耳欲聋。
周子坤的这种沉默,也是对某些事的一种认同。
孟黎明终于忍不住开口:“说吧,怎么回事?”
周子坤硬着头皮道:“正如你看到的,我上高中时就暗恋华晶晶,可华晶晶一直喜欢齐晓峰。月初我们高中同学聚会,我才知道齐晓峰出国了,我和华晶晶,便顺理成章的和好了。”
好一个顺理成章,孟黎明反而成了名不正言不顺了。
孟黎明头脑冷静的可怕:“周子坤,我要听你说实话。”
周子坤艰难开口:“明明,我爸爸走了,妈妈很孤独,我想马上结婚生子、膝前尽孝。而你的人生计划里,压根就没有这两项。你说的对,我们两个三观不一致。”
“我立志做秦始皇,坚信会实现车同轨、书同文、 行同伦、地同域、量同衡、币同形。事实是我幼稚了。”
“我们两个根本无法实现‘行同伦’,你做事审时度势,我做事讲究原则,你认为我是犟驴子,我却认为你是墙头草。”
“我们也无法实现‘币同形’,你的‘币’,计量单位是:亿、万、千,我的‘币’,计量单位却是:元、角、分。”
“说得再直白一点,我这辈子,只想做有规律繁衍生息的家燕,而你这辈子,注定做运动不止、生命不歇的雨燕。家燕与雨燕,虽然都带了一个‘燕’字,却压根不是同一个品种。与其日后相看两生厌,不如相忘于江湖。”
(注:雨燕,又称无脚鸟,传说一辈子都是飞行之中。)
好一个“与其日后相见两生厌,不如从此相忘于江湖”,周子坤,你好狠的心。
孟黎明郑重点头:“好。”
孟黎明淡定的卸下两把钥匙,递给了周子坤:“既然分手了,还是划清界线的好。你的两把钥匙,还给你;我的钥匙,你也还给我吧。”
周子坤并没有接过钥匙,坦然解释:“辽县的楼本来就是补给你的,你不收,我一辈子觉得欠你人情,想要划清界线,这楼,你得收着;至于我租的楼门钥匙,你扔了就行了,新租客要求房主换了新锁芯;我也该退还你家钥匙了。”
周子坤同样卸下两把钥匙,递给了孟黎明。
孟黎明同样没收,语气平静无波:“都扔了吧,反正我也得换锁芯。我们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免得你对象或我对象误会。我如果想去看望李老师,你也回避一下。”
周子坤笃定:“好。”
两个人的分手,一团和气,如同两个老友,在探讨着昨晚上各自在家吃了什么菜。
孟黎明头也不回的走了,周子坤所看不见之处,已是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