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府中,两道急匆匆的身影进入了苏瑾的房间,汇报着秦芊芊的情况。
随之传来的却是苏瑾勃然大怒的声音,“一帮没用的废物,王妃失踪了七日,竟一点消息也查不到,本王养着你们是干什么的。”
在杯子的碎裂之声后,回禀的两名属下低着头出了屋子,只剩下苏瑾坐在屋内余怒未消。
“端王殿下息怒。”
大祭司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院里几道飘然的身影从天而降,最终只有大祭司一人进了苏瑾所在的屋内。
生气的苏瑾并未因为大祭司的到来而喜悦,反倒更加心烦,“本王因王妃失踪,心情不悦,恕不能招待大祭司。”
大祭司也不介意,反倒泰然走向苏瑾,“本司既然要与端王殿下合作,自然会让殿下看到本司的实力。”
苏瑾听出她言外之意,“大祭司莫非有王妃的消息?”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土之上莫非我阴月教的信徒。”
确认大祭司已经掌控了王妃的消息,苏瑾欣喜追问道:“还请大祭司告知本王,王妃的下落。”
他这般在意秦芊芊的下落,这是大祭司没想到的。
“端王对王妃果真是情深义重!”
苏瑾闻言右手握作一团,展齿一笑道,“本王与王妃夫妻多年,岳父大人又因王妃失踪一事扰心不已,作为夫君,免不了心急了些。不过,大祭司此来应该不单是告知王妃下落了吧?”
苏瑾放下了感情,问起了大祭司的来意。
大祭司含笑着,“我与殿下如今面临着同样的敌人,只有合作方能解救自身困局。”
“大祭司所说的是宜王?”
“本司以阴月教立身南苏朝堂,阴月教以信仰南月水神而立,如今南河决堤,南河百姓质疑水神神力,竟然在南河四州拆毁神殿。”
“竟有此等之事?大祭司可有将此事禀报给父皇?”
苏瑾眼神微眯了眼,开始揣测大祭司究竟是来帮自己,还是来寻求自己的帮助。
“拆毁神殿的皆是南苏子民,聚集皇城状告殿下的更是南河流民,纵然禀告了圣上,这些人中可有人能真正受到惩处?”
大祭司看向苏瑾,示意他们的处境皆是一般无二。
“大祭司这般说,便是已有对策?”
“本司的人已经查到王妃所在何处,只是此处十里之外皆有毒物,并非是一般的流民所能为,而是南疆巫族的手段。”
大祭司提起王妃所在之地的情况。
苏瑾的瞳孔一缩,右手的拇指揉搓着紧握的四指,顺着大祭司的话也生出了同样的想法,“是修罗门的人?”
“是只能是修罗门的人!”大祭司强调着,意思已然十分明显。
苏瑾也瞬间明白了大祭司的意思。
“不错,是修罗门的人指使流民作乱,掳走王妃,拆毁神殿!”说完这句话,苏瑾多日来的愁绪在一瞬间尽数消散,展露笑颜,对上大祭司同样的笑意。
大祭司起身郑重道,“修罗门人手段毒辣,我阴月教徒,愿助王爷一臂之力,定保王妃无忧!”
-------------------------------------
第四日,云姜在傍晚时分才来,上官弗也早已用过了晚饭。
她今日换了一身隆重的装扮,与南苏女子的打扮完全不同,沈洛弗心想,那应该是南疆巫族人的服饰。
“昨日讲到何处了?”云姜问道。
“你们离开了骓云山。”沈洛弗认真回道。
云姜满意地看着沈洛弗,眼神也是柔和,“很好。”
云姜坐了下来,开始讲述她最后的一段故事:
我们终于离开了骓云山,住进了苏筹的亲王府里,我终于不用在扮演任何人,也不用在躲着任何人,我喜欢这样的日子,也喜欢待在他身边的时候。
可是直到有一天,他再次提起了要我离开。
“云姜,你已经做了许多,是时候离开了。”
我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我离开,我只是想一直守着他而已,在骓云山的那些年里,等待他,想要看到他,已经成了我对余生所有的期望。
我说不清楚这种感觉,直到有一天萧离尘告诉我说,这种感觉有一个名字,它叫做喜欢。
他说,如果喜欢一个人,就会想要一直看到他,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即使什么也不做,也会非常开心。
我突然间就明白了这种情感,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他,想要他知道,我喜欢他。
可是当我将这句话说出口后,也因此见到了他最绝情的模样,他严肃地告诉我,他已经不需要我了,他不再需要我伪装成他的模样待在骓云山,所以我可以离开了。
我被抛弃了,我意识到他不再需要我,不再需要我的能力,所以他才会一直让我离开。
我不接受这个理由,我也一定可以证明给他看,我可以帮到他。我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也知道他要对付的人是谁,所以我愿意做他的眼睛,做他的耳朵。于是,我绑走了秦芊芊,端王府的准王妃,并且以她的身份嫁入端王府,成为苏瑾的妻子。
我以为他会高兴,可是在成亲的那晚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第一次对我发了火,我被他吓到了,但是我不能哭,不能显得柔弱,他要带我走,我便大喊着人进来,我一定要留在这里,做他的眼睛,做他的耳朵。
他也因此对我说了最绝情的一句话,“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他留下这句话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我吓得愣在原地,不敢动弹,更不知道该去哪里。
闻声进来的丫头问我怎么了,我也没回她,她便安慰我,三日后便可以回门看望父亲,然后将落在地上的喜扇放在了我的手上。我打发了她出去,然后再也没能忍住地哭泣起来,我好害怕,就像第一次到骓云山后,他要离开的时候那样害怕。
“可是害怕了?”
苏瑾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他坐在我的面前,温柔地问我,还用手替我擦拭着眼泪。
我没见过他,却不怕他,他心疼地看着我,然而转身对满屋子的人说,“王妃需要休息,这些繁文缛节便免了吧。”
随着他的话落,屋子里的人都散了,只留下他一个,“王妃不必害怕,我们有很多的时间去认识彼此,不在今夜一时。”
他拧干水盆里的帕子,替我擦了脸,摘了头上厚重的发冠,然后叫来了秦芊芊的贴身侍女环儿,“你好生伺候你家小姐,本王去偏房休息。”
他为了哄好我,为了照顾我的心情,离开了婚房,我愣愣地看着苏瑾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他好像也没那么坏。
我不知道该去哪儿,但是我就在这待几天也好,至少端王府里的人对我都很友好,就连苏筹想要对付的那个人也对我很好。
哦不,他不是对我好,而是在对秦芊芊好。
我不是秦芊芊,我清楚地知道。
第二日的时候,苏瑾让人找来了许多秦芊芊喜欢的东西,想要讨我开心,可是那些琴棋书画的东西,我一样都不喜欢,要模仿一个人的面容很容易,要表演一个人的神态对我也不算太难,但是要学习一个人的技能和手段,我还需要一些时日。
苏瑾将它们送到我面前,我有些害怕,害怕我一靠近便会露出马脚,于是继续扮演着不开心的模样。
苏瑾来的时候,我坐在床边,对屋里的东西置若罔闻,他瞧着我的模样,像是突然明白了一样,“王妃是否并不喜欢这些东西?”
我心中一惊,错愕地看向他,以为他看出了什么,他却坐在我旁边自说自话道,“王妃自小学习这些,皆是出于岳父大人的期望,如今既然成了本王的王妃,这些东西便再也用不上了。”
我意外他居然会这样想我,不过这样也算解了我的困境,我顿时也觉得轻松了些。他看到我紧张的表情消散,也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随即便让人将屋里的东西都撤了出去,然后突然握住了我的手,满眼皆是我还不能明白的情意。
“王妃日后想做什么都好,不用因为别人去做事。”
他的手暖暖的,竟然让我觉得有些安心,不自觉地点了点头,他对着我温柔地笑着,然后轻轻松开了我的手,告诉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后,便起身离开了。
我讶异地看着他的背影,开始好奇苏筹要对付的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如果他要为当年的事情复仇,那那个时候的苏瑾又做了什么?他那时也不过只是个孩子!
那一刻,我第一次对苏筹要做的事产生了怀疑。
我开始去观察苏瑾,发现他每一日除了离府上朝,便是在屋子里跟他的部下商量事务,除此之外,他都没有自己喜欢的事情去做。他不像苏筹那样走遍了南苏、东泽、北齐那么多的地方,也没有像他一样杀过那么多的人,他只是觉得自己可以做皇帝,然后便学着做皇帝,仅此而已。
有时候他发现了我在门外,便会停下正在商讨的事宜,问我今日在府中怎么样?有没有比昨日更开心一些?我总是学着秦芊芊的模样含笑着回应他,时间久了,我都快忘了我点的每一个头,究竟是因为模仿的秦芊芊,还是出于我自己的本心。
我居然忘了,我不是秦芊芊,我居然忘了,我原本就只是想在这里待几天而已。
他对我太好了,好到让我觉得自己就一直做秦芊芊也挺好的,直到有一日他因为朝中的事情大发雷霆,我想进去劝劝他,他随手摔出的被子砸到了我的身上,我吓得啊了一声。他看清了是我,可是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过来安抚我,甚至还有些不耐烦地看着我,好像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不应该让他在恼火之余,还要花心思和精力来照看我的情绪。
但是转眼之间,他又转变了一副神情向我走来,细心地问我。
“是本王气过了头,王妃,吓到你了吧?”
他替我拍打着裙摆上的水渍,态度像以往一般无二,我开始怀疑自己方才是否看错了,就在那一刻,我的身后传来了秦昇的声音,“芊儿也在这里?”
秦昇意外地看着我,像是赶来与苏瑾商量要事的模样,苏瑾也赶紧说道,“让王妃见到了本王动怒的模样,是本王失态了。”
他一边说,一边拉过我的手轻轻握着,我在那一刻方才彻底明白,这些日子他对我所有的好,皆是源于我是秦芊芊罢了,就连这份好,也都只是一种伪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