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驳的阳光透过榆树枝桠,斜斜地打在他身上。
配着一件下摆扎进裤腰里的的确良衬衫,比广告里的模特还要耀眼。
李秀君还记着,当初就是在这时候被骗的春心萌动。
一想到上辈子经历的,就恨不得冲上去,把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的头,给狠狠塞进粪坑去。
久久没能得到回应,顾铭原本还有些不快。
但这一丁点的不快,很快在瞧见三叔身旁的姑娘的样貌时,烟消云散。
南方姑娘大多五官清丽,温柔如水,可这位李家妹妹,虽然身上的衣服有些发白破旧,却难掩一双如湖水般清澈盈润的眸子。
比起那些一天天动辄往脸上擦脂抹粉的女人,她的脸颊红润,唇色更是娇嫩欲滴,每一样都恰到好处排布在这张白皙的脸上。
清冷而透彻。
也不知为何,看着自家侄子直勾勾望向李秀君的眼神,顾清明有些不虞。
上前一步,把目光尽数挡了下来。
“爸在里头跟李叔喝着茶,进去的时候小心着点。”
顾铭也不知为何,从小到大都对这位三叔莫名发怵。
好在平日里除了一大家子吃个饭,聚个餐,其他时候也逮不到碰面的机会。
今日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这团疑惑比不得眼前这位姑娘,顾铭很快抛之脑后。
“妹妹好不容易来趟京市,恐怕还没尝过我们这地道的京市烤鸭跟狗不理包子吧?正好我等会也没什么事,不如自请给妹妹带个路。”
嘴角挂起恰好的幅度。
换做其他女孩,指不定就这么小鹿乱撞,沉溺于顾铭营造的美梦里。
可惜对上的偏偏是她,是见识过他真实面目,被玩弄感情,又弃之敝屣的李秀君!
仅仅是把人一刀断了脖子,只能解一时心头之恨。
只有慢慢凌迟,在人在最得意的时候狠狠拽下来,
想到这,李秀君定了定神。
顾清明皱着眉,正欲开口,又被身后的声音给打断了:“好呀,我还是头一次来京市呢,清……三叔,不如你先回去吧。”
差一点,就叫漏了嘴。
这些个侄子的尿性,顾清明再是清楚不过。
毕竟两人相识才不过短短几天,他也没个身份好说道什么,叮嘱了一句,就回去了。
撇开了人,才方便李秀君做接下来的事。
顾铭不是一向喜欢在外人面前,塑造得体的形象吗?
她的第一步,就是狠狠撕下他的面具!
两人叫了车坐到繁华的大街上,李秀君看着人山人海,有些拘谨不安:“这么多人啊?要不……我们再换个地方?”
到底是那些个边边角角的小城市来的,顾铭瞥了一眼,内心升起满满的轻蔑。
“妹妹,来一趟京市,可不能不来文化街啊。没事,这里的东西也不贵,你随便看,看上什么我来买单。”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某位冤大头还没意识到自己迈入了陷阱。
李秀君起先还只是在小吃摊上停留,后头见一些橱窗摆放的衣饰实在好看,摸了摸口袋,三步一回头。
反正早晚是他的女朋友,穿得太寒酸也丢面子。
顾铭极为阔气地把人带进去,出来时,左右手差点勾不住包装袋的绳子。
“是不是买的太多了?对不起,这还是我第一次来这么大的地方,我带了几十块出来,待会儿的,不如我自己付吧。”
李秀君羞怯地垂下头,伸手想帮忙拎几个。
心上人小女儿家的姿态,极大地满足了顾铭的虚荣心。
他直勾勾地盯过去:“没有的事,妹妹你初来乍到,我自然应该尽一尽地主之谊。”
“随便看,随便看,千万别跟我客气。”
大不了就是几个月的零花钱,俗话说得好,千金难买博美人高兴。
男人一下子干劲十足,冲到最前方介绍着京市第风土人情。
李秀君定住脚步,唇边隐秘地露出一道轻蔑的幅度。
两人又逛了许久,才在一家古董店停了下来。
顾铭只当她是想买几个金玉镯子,大手一挥,让店里的帮工拿出几个成色算不错的。
趁着对方过去付钱之际,李秀君在老板耳边轻声低语。
“我这有笔买卖,不需要您往外掏一分钱,反之还能赚。只要您配合我,这样……”
老板即使搞不清这两人是什么状况,可店铺开了这么多年,见过的奇葩事数不胜数。
更何况只要动动嘴皮子,钱就滚滚掉口袋里。
有钱不赚是傻子。
李秀君迅速扫了一眼店内的物什,很快就找到了目标。
那是一盏仿宋的玳瑁釉品茗杯,色调滋润,黑黄交织。尤其是釉面的斑纹,几乎做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
若她没有辨了一辈子古董的经历,只怕也要被骗过去。
朝着方向,故作惊叹地凑上去:“哇,这是宋代的玳瑁釉吧,不愧是京市,我之前只在书上看过呢。”
“小姐好眼力,这是我前年偶然得了个机会,从旧相识的收藏家手里收来的,从此就放店里当镇店之宝了。”
老板拍着手,连忙配合起来。
顾铭不懂什么瓷器,一心只顾献殷勤。
“既然你喜欢,包起来就是。老板,这东西多少?”
伸手去掏钱包。
老板生怕他反悔,赶忙让帮工取出来:“没想到今天还能见到一个识货的,小兄弟,我也不跟你客套了,一口价,三万,我当初收可是花了整整五万哩……”
多少?
三万?
顾铭的身体仿佛钉在原地,剩下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
家里给的零花钱,他大多都直接放钱包里。前几天还跟朋友逛了趟发廊,叫了几个按摩小妹。
七七八八算下来,也只剩个三万余。
这笔钱要是花出去,起码一整年都别想在外头过得舒服了。
李秀君似乎看出他的犹豫,善解人意地看向角落另一个破旧的小怀表:“那么贵重的东西,你送我也没什么用,不如这个怀表也行。”
“那怎么行呢。”赶在顾铭感激地开口之前,老板不赞同地打断:“这个怀表也就一两百,一个连钱都舍不得花的男人,怎么能值得托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