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拂柳。
街道像一条波平如静的河流，蜿蜒在浓密的树影里。小贩们纷纷支起架子，挂上油灯，昏黄的光线笼罩着整片巷子。
顾清明气定神闲地背着手，脚步很慢。
跟只是来赌石市场随便逛逛的游客，没什么两样。
想到赌约的内容，李秀君唇瓣开了又合，那句话到底还是艰难地问出口：“三叔，就半个小时，我们还不去挑原石吗？”
顾明既然敢主动提出打赌，就说明他身边的那个王大师，肚子里多少有点墨水。
她想不到三叔为什么会答应这个赌约，现在无所作为，难道是因为对方根本就没认为，有赢的可能？
短短几秒钟，脑海里已经构想过无数种可能，斟酌了一下语言，嗓音艰涩的不行。
“就算输了也没关系，毕竟经验比不过人家琢磨了十多年的。顾铭到底也不可能让你真挂块牌子，实在不行，就跟他死赖到底。”
大不了晚上找个大麻袋，把人蒙里头教训一顿。
顾铭要是知道，对方输了根本不打算履行承诺，估计得气的直吐血。
李秀君还在胡乱预设，到时候怎么教训人，耳畔突然传来声低低的笑。
随后炽热的呼吸靠近，喷洒在她颈侧，几乎贴着耳廓吐出的话音：“这么无赖？还没到时间，就觉得我会输？”
到底是因为，对自己的不信任，还是对顾铭的能力，太过坚信。
无论是哪种，都让顾清明过于不爽。
“没……”李秀君面上炸开一抹红晕，再出口的声音磕磕巴巴的：“三叔没打算放弃的话。就赶紧挑吧。”
他们晃悠的时间，都浪费了大半。
顾清明漆黑的瞳眸里，泛起点点笑意：“不着急，不是还有你在吗？”
挑原石跟自己在有什么关系？
李秀君来不及问，接下来，对方用举动解答了刚刚的意思。
摆出个请的手势，居然要她帮忙挑九块原石。
连仅有的一点基础概念，都是三叔刚才在路上灌输的。这跟学之于馒头，做之于包子，考之于满汉全席有什么区别。
赶鸭子上架，也不过如此。
本来还试图用不会挑或者不清楚价位的理由，把重担挪开。
顾清明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安抚道：“没关系，我也不会选。原石跟古玩没太大区别，都讲究一个眼缘，你经验多，随便挑就行，我是商人，大概知道行情，价格由我来压。”
没办法，与其继续浪费时间，还不如赶紧找够石头。
李秀君只能硬着头皮，加紧在摊位上挑挑拣拣的速度。
虽然不清楚三叔在赌石上的水平，但是看样子，到底比她这个两眼一抹黑，抓瞎的人好。
相中块花纹还算不错的，就抬头观察顾清明的表情，不放过对方每个微妙的眼神。
可惜除了对上满是笑意的眸子，什么额外的信息都没得到。
顾清明全程就像说的那样，在她挑好后，砍价付账，拎上装着原石的袋子，一气呵成。
弄得李秀君想吐槽什么，都不知道从何开始说起，忿忿地走在前头：“你从商简直就是可惜了一身才华，要是改做保镖，绝对大有前途。”
像这么个会砍价，又利索的保镖，行情不可能差。
“如果雇主都是秀君这样的，我也不是不能考虑。”
明明几句玩笑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反倒带上了无限遐想。
花言巧语。
李秀君咬着嘴唇，脸颊两边不由自主的挂起红晕，脚步乱了方寸：“只剩七分钟了，最后那块原石还是我挑吗？”
好歹已经凑齐了九块，不至于待会儿拿不出东西来，在气势上就落后。
顾清明摇摇头，放下袋子叮嘱她在原地等一小会儿。
快步走到靠近尽头的摊子里，跟门口的小伙子低声交流了几句，对方点点头，钻进支开的帐篷里。
他则插着兜，空手回来了。
左顾右看，李秀君以为是错漏了什么地方，不住地询问：“原石呢，你放哪了？”
“什么原石？”
什么什么原石，刚刚他去找人，不就是为了拿出最后的杀手锏。
问了老半天，都没问出个名堂。李秀君实在着急，索性直接伸手，到三叔的外套口袋里去探。
肯定是原石太小，直接塞进口袋了。
对于看不到的位置，触觉会将感官无限地放大。
在找寻的过程中，手无意识触碰到对方的。男人的手指细长，骨节分明，指腹有些薄茧，触碰到皮肤时，有粗粝的摩擦感。
掌心温度极凉，却莫名灼得她心头一跳，把手抽了出来。
察觉到方才的行为有多么暧昧，李秀君悄悄掀起眼皮，故作理直气壮：“我以为你是去找石料，谁知道，都这时候了，你还有空闲去跟人家叙旧。”
顾清明指尖微动，抑制住了握回去的冲动。
对于她的话，也没反驳。
作为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不介意给那个蠢侄子，好好上上一课。
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不紧不慢，总算在最后半分钟，走到了大门口。
顾铭最开始就买好了几块原石，凑够了数量后，一直在挑选其中更好的。顺便还高价雇了两位解石师傅，就怕三叔以人手不够为借口。
见人来了，王大师立马挑好那个四十多岁的大叔：“剩下那个解石师傅，你们的了。”
其实石来运转的解石师傅，都是经过专业的培训，没有太大的差别。但像解石这种活，年纪越大，就意味着经验越丰富。
很大程度上，能避免切坏原石。
李秀君并不清楚这点，而顾清明对此也并不在意，两人便顺势选上年纪更小的那个。
王大师本来心里还有些忐忑，通常张口敢说大话的，要么是哗众取宠之辈，要么则是真有点真材实料。
到底纵横赌石界这么多年，若是看走眼，他后半生，还要不要活了。
好在在看到李秀君掀起袋子，扔出来的原石堆后，这份忐忑瞬间就化为乌有。
理论来说，在解石之前，确实无法得知能切出来个什么，但有那么一小部分，观察外壳还是能看出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