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刹那,七墦情似乎看到了郤靛饶有兴致地勾了勾唇角,一如当初推她们下悬崖时一般。
莫非她早就知道……
七墦情一惊,想出口拦住婆婆,可已经来不及了。
暴乱的灵力将她与卞水何斥退数尺之远,等一切平息下来,能找到的就只有婆婆与单煜的尸体,郤靛不知所踪。或许她的实力比她们想象中的更加强大,只是她一直装柔弱骗过了所有人。
七墦情方才看到郤靛与单煜成为了伴侣时还以为是因为爱慕单煜所以想解决掉她和卞水何两个障碍,可如今看来,似乎不那么简单。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了婆婆所说过的那个她曾经的朋友,婆婆的“朋友”是窥觑长老的位置,那郤靛的目标会不会也是……
她心下一惊,转脸看卞水何,正对上对方同样略显惊慌的目光,心知她们同时想到了这个可能性。如果她们的猜想成真,长宁派可就危险了。
七墦情挣扎着起身,到卞水何身边帮她解了穴道,跌坐在她身边望着婆婆与单煜出神。卞水何面色平静,很镇定地先把自己脚筋接上,然后给七墦情和自己治疗那些较深的伤口。
“水何,我们回去吧。”良久,七墦情喃喃道,“只要见到师父、见到掌门,告诉他们真相,应该还来得及。”
“没用的,阿情。”卞水何拍拍好友的肩,叹息道,“两年能做的事太多了,而且我们都已经‘叛逃’两年了,师父会信我们,但掌门、还有其他长老们是不会信的。更何况,这件事牵涉得太多太深,以我们的能力……”她轻笑一声,不再说下去。
七墦情沉默。论实力她们都不一定能斗得过郤靛,论人脉,她们更没有资本与郤靛对抗,左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阿情,抱歉。”卞水何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七墦情转头看她,疑惑道:“你道什么歉?”
“我以后,恐怕没法再与你并肩作战了,但是我不想坐以待毙。有些事,我想自己做个了断。”卞水何勾起唇角浅笑道,缓缓起身,尽量保持正常的走路姿势朝单煜那边过去。
七墦情看着她缓慢移动的背影,那姿势怎么看怎么别扭,像是强行运着轻功飘在地面上,而脚踝上基本一点儿力都没有。她不知道卞水何在之前就已经被斩断了脚筋,亦不知道在被灵力暴动震开的时候那两根筋的断口处已经被震得粉碎,方才的疗愈也只是勉强接起来了一点,但她意识到自己好友的情况很可能比自己要严重地多,而且不是普通的伤筋动骨。
卞水何跌倒在单煜身旁,伸手将他的头摆正,拂开遮挡面容的发丝,低头注视着这个曾经让她心动了数十年的年轻男子。
第一次在入门试炼相见时,她便牢牢记住了那个神色淡然的天赋异禀的少年,记住了那个毫不犹豫跟着负责接待的华服女子踏入至战峰传送阵的身影,即便对方甚至都没正眼看过自己一回。当日参加试炼的人太多,她的天赋又太低,被淹没在茫茫人海之中,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她从未奢求过能得到他的回应,只是小心翼翼地打探他的消息,趁离开至虚峰一个人去办什么事的时候偷偷避开守卫绕路到至战峰上,只为了能远远看他一眼,能收集到可靠的信息提前在他的必经之路上放一束花或是一份点心,但只敢写他的名字,不敢把自己的名字留在上面。
因为希望渺茫,她没有勇气将这份暗恋告诉任何人,就连七墦情也不知道。那年寒露,她与七墦情在集市分开径直去了草药铺,但最后却提早离开回到长宁派,在他的必经之路上放了个小暖炉,随后匆忙离开。她知道她所送的东西多半会被丢弃,抑或是被别的师兄妹拿走,但只要没亲眼看见,她便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他收下了,他很喜欢。
她原以为他们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以暗恋起始,以暗恋终结。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她会学会忘记他。可就在这时,进密阁的名额争夺赛开始了,他们第一次有了交集。
那时她真的很感谢郤靛,让她有了可以正大光明地待在他身边的机会。她可以借着同组的名号,名正言顺地关心他,抓住一切时机为他疗伤。
一直到那个时候,七墦情终于看出了她的心思,还帮她出招吸引他的注意。她不敢做的事,七墦情帮她出头做了,比如选她擅长且别人都不擅长的任务,以突出她的特长;比如故意创造一些险境让她力挽狂澜,突出她的能力。事情开始朝着良好的方向发展了,他真的逐渐注意到了她,而她也终于敢在他面前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
他眼睛的颜色比一般人稍浅一些,甚至在某些角度看起来像是琥珀色的,给人一种冷冽的感觉,给人一种拒之千里的感觉。但真正靠近后才发现,他其实也有暖心的一面,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冷淡。意识到这一点的她,更是无法抑制自己为他加速的心跳,最终在七墦情的鼓励下走出了当初她想都不敢想的那一步。
她以为自己会得到一句礼貌的道谢,却没想到他竟然接受了,还告诉她以后再到至战峰来的时候不必再偷偷摸摸的。这时她才知道,其实他早就有觉察到以前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的自己。
从那以后,她更加频繁地往返至虚峰与至战峰之间,为他准备各种各样的礼物,旁观他练剑。至战峰上几乎所有人都认识她,有的支持有的不屑。她听到过无数次旁人的“忠告”,受到过无数次的报复,却还是坚持跟在他身边。
一开始,一切都还是她梦境中的那样,直到后来,他逐渐开始冷淡起来,像是又回归了最开始的冷冽。她一直不肯承认他已经对自己失去了兴趣,只是自我安慰着告诉自己他只是担子更重了,没时间总是陪着自己了。
她依旧像往常一样去找他,默默在他身边,爱得卑微。
在婆婆这里的两年,她比七墦情更快地抛下过往对魔人的成见接受婆婆的传教,只是为了能更快地提升自己,这样在下一次与他相遇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差距或许可以缩小些许,那些人也不会再说自己配不上他了。只是她没想到,两年的时间已经足以消磨掉他对她已经为数不多的兴趣,移情他人了。
如果他们的缘分注定到此为止,她是不是该自私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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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