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经过了立春时节,但天气不比隆冬好多少,依旧冷地让行人缩手。
当然,春寒再怎么厉害,于他们修道之人而言,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有灵力护体,一年四季都不需要加衣服——除非是个人喜好。比如以往钟归就很喜欢在冬季穿冬衣,不是为了御寒,只是单纯地为了烘托冬日的气氛,连带着卞水何也喜欢留一件带白绒的斗篷冬日里披上。
这是一座近乎废弃了的小城,里面来来往往的基本只剩下了老人与妇女孩童,青年男子基本不见踪影,全到别的繁华些的城镇赚钱聊以养家了。
此时正值日升之初,一些人家上空已经飘起了炊烟,只是没升起多远便叫风给吹散开去。
小城里冷冷清清的,许是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雨水时节,昨日刚下过一场细雨,地面坑坑洼洼的,积起不少水坑,偶尔还有几处泥泞不堪,叫几个戏耍的孩童在里头摔了个结实。不过满身的泥水也毫不搅和他们的心情,继续打闹着。不多时,妇人们呼唤自家孩子吃饭的声音响起,几个孩童这才纷纷往家中跑,只是不知那些妇人见了被泥水完全浸透的衣物会作何感想呢。
天色大亮,小城里稍稍热闹起来了。
刚刚被教训过的孩童们丝毫不长记性,刚换好干净的衣物就又三三两两跑出来玩耍了,在街头巷口洒落一串欢声笑语。妇人们有店铺的经营店铺,没有的便也成群结队地在河边洗衣,聊聊近来各家的事儿。老人们则喂喂鸡狗,或照顾照顾自家小菜园里的蔬菜、补补那满是补丁的衣物。
小城只有一个城门,看起来还算气派,不过由于年久未修,部分墙皮都已经脱落了,露出里面红棕的砖块。
沿着城门一直往里走,最最深处便是一个大户人家,占有整个小城里最大的楼房与院子,光是院门都比寻常人家气派许多,只是常年紧紧关着,只有一个很小的侧门偶尔有人进出,但也是随出入随关的,几乎没有能窥探内部的机会。
说是“大户人家”,纯粹是从住宅面积看的,但里面似乎也没多少人,也是一天到晚安安静静的,连犬吠声都不曾听见过。
只是今天,似乎和以往不太一样。
从巳时起,城门外陆陆续续进来了些许陌生人,无论男女均气度不凡。
一开始城中人们还未觉察到什么不对劲,只当是路过的旅人。可越靠近午时,越来越多的人涌入这个小城,甚至还有御剑飞过来的,看得城中人们目瞪口呆——这是神仙吗?神仙为何要来我们这个一穷二白的荒城?
来人们没理会路旁睁大眼睛懵懂看着他们的孩童,亦没理会抱着刚洗好的衣服回家半路上好奇看着他们的女人们,径直沿着街道往小城最深处走去。
离那大户人家近的费些工夫便能看到那扇从来未开启过的院门如今大敞着,诸多来客接二连三地从门口进入。
这是有大事要发生啊!城中人们相互对视一眼,却不敢放声说什么,依旧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只有几个孩童试图混进人群进到大户人家里头,却刚进门就被里头接待的人拦下,让一个丫鬟带到侧门赶出去了。
这个避世多年的大户人家,正是七墦情卞水何她们苦寻多年都未找到的郤家。
午时一到,院门重新关上,宴席即将开始了。
院子里摆满了圆桌,来客们围坐着,却无意于桌上的酒菜,只是轻声相互寒暄着,顺便用余光瞟着“主人”的动静。
由于地方到底是不够的,每个门派与世家都象征性地派了一两个人带了礼物前来,但基本都不是什么有分量的大人物,七墦情混进去混地毫不费力,随随便便替代掉一个某个小家族派来的来客,用她的身份和请柬轻轻松松就进了郤家,与周围人假意寒暄。至于卞水何,当然躲在距离此处一栋房子之隔的城外,用自己的小花偷听着里面的动静。
适时,一个身着郤家校服的中年男子带着一左一右一男一女两个弟子走到最前方,清了清嗓子。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齐刷刷盯着他看。
“多谢各位拨冗赴宴,在下郤家家主郤茗,在此宣告郤家于今日起重新面世,还请各位多加担待。”中年男子不卑不亢道,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在座的纷纷起身还礼,口中还客气着“哪里哪里”。
紧接着,郤茗稍稍回忆了几句自己父母当年是如何躲过七姑娘的追杀的,再感慨几句郤家这些年来的卧薪尝胆历程,最后扬言定会与七姑娘不死不休,以报当年险些被灭门之仇。
这一番话说地那叫一个声情并茂、慷慨激昂,若不是七墦情能看出这个人实力的深浅,险些都相信了。席间一片叫好声,七墦情看都不用看就知道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就眼前这个人的实力,连他自己身后的那两个都没法比,很有可能真的是七墦情和卞水何之前所猜测的那样,只是个被推出来的傀儡家主,实权说不定根本就不在他手上。
宴席正式开始,席间觥筹交错,各类恭维的话层出不穷。
七墦情沾着他们的光吃得格外满足。
酒足饭饱后,各个门派的人开始挨个儿上去献礼,顺便再说几句恭喜祝福之类的场面话。七墦情既然顶替了其中一个,自然非常入戏地跟着上前献礼。
只不过她这场面话还未说出口,瞥见郤茗身后那位面生而她却看不出境界的女弟子脸上突然扬起的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心中骤然一凛。
她稳住心神,刚开口打算若无其事地把自己的场面话说了,面前的郤茗却突然一抬手,他身后一男一女两位弟子突然上前,直接冲着她过来,出手毫不留情。
七墦情还记得自己扮演的只是一个实力不强的来客,象征性交手几下,随后“不敌”对方两位优异的弟子,被跪押在地。
“郤家主这是什么意思?”她不满道,咬牙切齿地听起来真有那么点意思。
席间也是哗然一片,皆惊疑不定地看着这突发的一幕。
郤茗哂笑道:“七姑娘真是好生费心,千方百计地混进在下这一小小的世家之中,真是辛苦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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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