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海州的天都变了!
那些现有的既得利益者,彻夜未眠,愤怒咆哮。
“简直胡闹,辛辛苦苦三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等着吧,等着吧,早晚要出乱子!”
“谁出的主意,谁就该被钉死在耻辱柱上!”
而那些即将获得土地,又解掉一身枷锁的普通人却是欢天喜地。
老百姓心里那杆秤,端的最平。
这一晚,海州不眠。
从城里席卷到乡下。
欢声笑声鞭炮声,声声入耳。
国事家事改开事,事事暖心。
甚至比年三十的晚上还要热闹!
转过天一大早,社员们便自发聚集到了公社门口。
等了好半晌,王金贵才顶着两个黑眼圈姗姗来迟。
看着台下神情激动的社员们,他的心里只有失,没有得。
这回好了,陈江河哥俩还没按下去,自己这个土皇帝却先做到头了。
他一屁股坐在了中间的主座上,而后将裹着红绸的话筒拿到跟前,“喂喂……社员同志们静一静,想必昨儿各队队长回去都通知到了。”
“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下面我宣布,从今日起,我们岩山县寨子公社全面实行家庭联产承包制。”
“鼓掌!”陈江山站起身,大声喊道。
紧接着,掌声如雷一般响了起来。
王金贵冷冷看了陈江山一眼。
干啥?
还没怎么着,就那么跳?
你一个小小大队长,眼里还有我吗?
他立刻压压手,沉着脸对着话筒道:“大家也别高兴的太早,家庭联产承包,没人管你们种什么,但交足国家,留足集体,剩下的才是大家自己的。
旱涝不管,该交的一分都不能少。
各大队继续维持现有的生产建制,土地也从原有生产地,进行划分。
下面各大队队长,带着社员们回去丈量土地,先把责任承包制落实到个人手里,然后队长带几个人来抓阄,分牲口,分工具。”
说完,王金贵起身抖抖棉袄,大步流星的朝着公社里面走去。
而剩下的人,有人高兴,却也有人着急。
尤其是陈江山,脸直接绿了。
因为寨子公社多是山地,有的大队良田多,有的大队良田少,而他们二大队恰恰就是良田少的。
良田少,收成就少,可该交的一份不能少交!
要是这样搞,还不如不分。
“江山,赶紧回去分地吧。”一队队长李有田轻轻一拍陈江山肩膀,笑呵呵的走下了台子。
一瞬间,无数兴高采烈的社员将其簇拥在了中间。
因为他们队都是良田。
陈江山赶忙看向旁边,陪笑道:“大牛,咱哥俩……”
“免谈。”三队队长刘大牛立刻起身,匆匆向着下面跑去。
陈江山不死心,赶忙又看向了四队那边,“俊贤,咱们两队虽然不挨着,但我们队的人不怕远,换点地咋样?”
“江山,你想啥呢,我同意,社员们不同意啊,我还得回去分地,有时间请你喝酒。”说完,刘俊贤也急急的跑了。
五队队长张二宝哭丧着脸看了过来,“江山,要不,我这个队长让给你当算了,我去我表哥那队,说不定还能混上几亩良田。”
“我……”
陈江山胸口堵的难受,谁能想到,要分地居然还维持原先的建制,“你想得美。”
说完,他也黑着脸带着自己人走了。
“队长,咱们现在咋办?”
“还能咋办?再差,咱队的良田也比二大队多。”张二宝也郁闷的带着人走了。
……
陈江河家。
陈江河盘腿卧脚,肆无忌惮的嘲笑着自家大哥。
“哥,不是我说你,多大点事,就把你急成这样?”
“你快闭嘴吧,老子现在看你就烦,不是因为你当年抢了人家王大彪的老婆,他能这样针对咱?”
陈江山郁闷的使劲揉额,“这回好了,分了地,估计大家的日子过的更差。”
“也不见得是人家王金贵针对你,这是大事,他不敢乱来,而且维持现有的建制本来就理所当然。”
陈江河也收敛了笑容,“你也不用犯愁,既然产出的粮食不够上交,那咱就不种粮食。”
“不种粮食吃啥?喝啥?
咱队的良田都集中在河滩上,总共有三百二十亩,现在咱队七十户,三百九十一人,平均一人才得八分良田。
还有差田呢,本来良田打得粮食就不够,还得补贴上差田的公粮,这特娘日子还有法过?”
陈江山长须短叹,身为这七十户的主心骨,他不得不考虑大家接下来的日子。
陈江河也感觉自己片面了。
因为有些事,有些政策确实不能一概而论,全国上下一盘棋也没那么好下。
毕竟,人和人不一样,地方和地方同样不相同。
不过,眼前这种困局,想要破开不难。
“咱种菜,组织大家一起种,卖钱买粮交粮。”陈江河认真道:“良田种菜,那些差田可以搞副业,种瓜,种蘑菇,养猪,反正做什么都比种粮挣得多。”
“说的倒是轻巧,可钱呢?买种子,买猪仔哪个不需要钱?”
陈江山叹了口气,昨儿有多高兴,今天就有多累心!
“放心吧,钱的事儿你不用管,你先张罗着大家分地,反正距离麦收还有好几个月。”
改开了,若是几个月的时间,他连种子猪仔的钱都挣不到,还不如找快豆腐撞死。
见老二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陈江山也只能选择相信。
不信也没用啊。
难道不信,地就不分了?
陈江山走了,他一回来先到陈江河家,其实就是想听下老二的意见。
如今家里那边好多人等着,他也待不了太久。
而陈江河则无需操心分地的事,毕竟,家里的大事都是大哥操持。
接下来的几天,全公社都在忙分地的事。
唯独陈江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心伺候地道里的那些鸡腿菇。
但这也给张学武急坏了。
因为他发现,老婆好像也学乖了,给她机会,她都不去找陈江河。
难道真的打草惊蛇了?
这样想着,这几天张学武索性也耐住了性子。
反正猫只要偷了腥,早晚还会馋嘴摸上来。
时间转眼来到了初六。
大张旗鼓的分地运动也已经全面完成,二大队也从公社分了两头牛,若干农具。
不过这些东西到了二大队却又出了大问题,就连陈江山都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