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米赶到黑龙家，直接将一袋雪花膏放到了桌上，“这就是风女士带来的产品。”
黑龙拿起，来回翻看了一下，惊愕的递给了陈江河，“和咱们的一样，也叫郁美净雪花膏，就连包装设计也一模一样。”
现在可没商标保护法。
即便有，估计张金奎那边也没注册。
陈江河脑瓜子嗡的一下，使劲柔起了脑袋。
“怎么了？和你们生产的一样？”周米惊讶道。
黑龙点点头，立刻从抽屉里拿出了他平时用的那一袋。
周米来回对比了一下，“除了生产厂家不一样，其他的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就连味道……嗯，也差不多少。”
“我知道了，那些技术员就是这家冀北合成洗涤剂厂挖的。特么的，他们不是做洗涤剂的吗，你做你的洗涤剂啊，生产雪花膏干嘛？”
“你还是开批发市场的，你弄雪花膏干嘛？”
陈江河一阵无语。
随即看向了周米，“你妈……对，风女士还说什么了？
她说这款产品在省城已打开了销路，全市供销社现在是供不应求，才五毛钱一袋，比凡士林都便宜，市民们都抢疯了。”
“五毛……我们到客户手里的价格也是五毛。”陈江河眉头越皱越紧，“这是准备和我们打擂啊！还有呢，那代理怎么回事？”
“哦，其实我听得也挺迷糊，这次来她找我，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说是一个阔太太和厂家有直接代理权，风女士投资了两万在阔太太那拿货，然后成为了市级代理。
她准备发展几个下线，只要投资五千在她那里拿货，就能成为县级代理。
同理，如果投资超过两万，就能成为她的同级，不过还是要找她拿货，但是价格上会有一定的优惠！”
陈江河在旁听的越听越不对味道。
这不是后世微商传销那些套路吗？
但不可否认，在物资匮乏的八零年，一款畅销的产品，根本不愁卖。
换而言之，这种操作，可行性极高，不仅能快速打开市场，同样也能在极短时间内占领市场。
而且，成功率很大。
但前提是得有足够的货物支持。
“龙哥，先给周主任冲杯咖啡。”陈江河道。
“呦，很小资嘛，家里都喝上咖啡了。”周米轻轻一笑。
“外地朋友送的，您要喜欢走的时候带两盒，我们喝不惯，还是更喜欢茶叶。”黑龙笑着回道，顺便将泡好的咖啡放倒了周米面前。
“谢谢！”
“您太客气了，那个你们聊，我先出去一趟？”黑龙道。
“不用，你也坐下来听听。”
说完，陈江河看向了周米，“要想这种击鼓传花的方式一直传递下去，就得有相同价值的货垫底，同样还得有足够大销路。
他们有吗？”
一袋郁美净的成本两毛左右。
光是市一级代理就要两万块，可以想象，这得是多大一批货。
“根本没货，现在卖的只是一张提货票据，因为销售情况太火爆，供销社的订单都凑不齐，怎么可能有货给私人。
所以，只有一张提货单。”
“什么？一张提货单就值两万？”黑龙惊呆了，赶紧看向了陈江河。
窄了。
路子窄了兄弟。
看看人家。
再看看咱们！
一张租赁合同才百八的，还要退给人家。
可人家呢……
一出手就是王炸。
“是很多张，有一箱一张的，十箱一张的，最大面值一百箱一张。”周米道。
黑龙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这不是学我们吗？而且学精了……”
陈江河面皮一抽，“别瞎说，跟咱们压根不一样。
你赶紧劝劝你妈，能抽身，尽早抽身，如果有足够的货兜着还行，但如果没有，到最后肯定是鸡飞蛋打，一地鸡毛。”
“我劝了，但劝不动，还要拉着我一起买。”周米无奈的耸耸肩，“我觉得问题应该不大吧？而且听她说，这件事是省商业厅的人在操作。”
正说着，桌上的电话叮叮当当响了起来。
陈江河赶忙拿起电话接通。
“喂……喂，是陈先生吗？”
听到那头传来白露的声音，陈江河的心本能一紧，“白小姐，这么快就有消息了吗？”
“是的，您让我查的那个人，以及背后的那家公司已经查到了，公司是最近才注册的，而那个人是远洋公司一位东瀛籍船员，现在就住在津门码头附近的一家旅馆。”
闻言，陈江河的脑袋嗡的一下。
上当了。
有问题！
那订单绝对有问题。
“谢谢！有时间请你吃饭。”
说完，陈江河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周米道。
“我想我知道他们的货哪里来了。”陈江河使一拍桌子，“这特娘是算计到老子头上来了啊！”
“什么情况？”黑龙追问道。
“刚才白小姐打电话过来说，那家公司才注册没多久，东瀛老板就是个船员，一个船员能下两百万的订单？”陈江河愤怒道。
“可……可那二十万是真的吧？而且违约了，人家不是还要赔违约金吗？”
“钱是真的，可公司是假的，即便对方违约，闹到法院，咱们也得不到违约金。
所以说，这就是个套。
两百万的订单，那是多大一批货，如果卖不出去就得全砸手里……”
陈江河感觉自己现在有点乱。
好似一张大网突然凭空出现，自己明明能看到它慢慢落下，可怎么躲都躲不开。
“那咋办？二十万做局，我曹，谁啊，怎么能这么笋？”黑龙一时间也有点慌了。
“你是觉得，你投资的那个日化厂新接到的订单，和省城这件事有关？”周米同样吓了一跳。
陈江河点点头，“十有八九！”
“而且，这招太狠了。”
陈江河来回走了几步，“如果我没猜错，他们应该是先造势，后集资，最后再低价圈走我们的货。”
“姥姥……想圈咱们的货，没门儿，别忘了，咱们还有大综合市场。”黑龙气急，直接摔了茶杯，走到桌子前便拿起了电话，“给我接津门……”
啪！
陈江河直接给他挂了。
“你醒醒吧，指着一个尚未成形的市场，短时间吃下两百万的货可能吗？记住了，这是用的，一袋能用一年，不是快速消耗品！
而且现在打也晚了，估计这会儿老张已经把原材料都备齐了，现在打电话只会让他自乱阵脚。
而且，你觉得人家能挖走技术员，一旦那边停产，人家会不知道？
我敢保证，那边一停，人家就会得到消息，到时候拿着合同上门找你要违约金。”
黑龙气的吹胡子瞪眼，“那咋办？总不能明知道是个套，还往下跳吧？”
“只能跳！你没看见，人家用的也是郁美净这个牌子！”
陈江河深吸了口气，“而且人家早就算计好了一切，进可攻，要咱违约金。
反正厂子在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退可守，别忘了还有商业厅的人参与其中，咱们的货要想进入供销系统肯定很难。
到时候，光拖就能拖垮咱们！
一旦咱们的货砸手里，咱们只能乖乖配合，赔钱甩货给他们！”
黑龙颓废的坐回了椅子，“那咋办，咱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容我想想，一定有办法。”
陈江河来回踱步，快速思索对策。
毕竟，这个局太难破了。
最重要的是，人家有商业厅撑腰，就是梁朝前回来也得听人家号召。
更何况，他能给出什么好处，能让人家顶着压力帮自己？
所以，对方的牌根本打不上，只能自己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