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凌冽,银灰色的云块在天空聚集。田间人稀,地里铺满霜。云殊和陆淮踩着满地的白霜回到了鲮鱼村的山洞。
姜三婶和姜婷已经回去,云禾正在烧火熬粥。她估摸云殊来回时间,想着他们应该到家了。粥刚熟,云殊果真回来了。外面的风像刀子一样往云殊的皮肤上割。云殊回到洞内,里面热融融的,她冻得僵硬的四肢得到舒展。云殊见状,立刻给两人打来了热水。又是热水泡手泡脚,又是热粥下肚,许久后,云殊的身体终于暖和过来。
“云殊,怎么样了?”,云禾被三百斤税粮搞得寝食难安。
“等着看好戏就行了”,云殊靠在床头,心里开始盘算着接下来如何走。她要让林翠萍至少有半年都不能来骚扰她。
而林翠萍这边,早就与黄芳草聚在一处了。两人围着烤火的竹笼,嗑着瓜子,有说有笑。
“今天就是沈云殊“判刑”的日子了”,黄芳草有意无意提起。她时刻不忘林翠萍许诺的五文钱和一顿饭。
林翠萍瞟了她一眼,“事成之后,还能少了你?”,让林翠萍疑惑的是,昨日一整天,她都没有见沈云殊到村里借粮。放在别家,早就急得尿裤子了,提着袋子挨家挨户借粮食交税了。而沈云殊稳坐钓鱼台,影子都不见,“芳草,沈云殊也不见人影。你说沈家是不是有粮食了?”
“有个屁”,黄芳草对沈家知根究底。除了那七分地的粮食,沈家拿不出多余的粮食了。“你就等着看沈云殊被官差抓起来扭送边疆做苦役”
听完黄芳草的话,林翠萍觉得嘴巴里的瓜子也不香了。心里突然惴惴不安起来。
两人左等右等,始终不见官差来。林翠萍不禁怀疑了,莫不是官府放了沈云殊了?黄芳草则安慰她,官差心眼比谁都小,两百多斤的粮食,说不要就不要。
那种忐忑的感觉一直伴随林翠萍。到了下午,沈青青突然跑回来,喘着气告诉林翠萍,官差来了,跟沈云殊在看地。林翠萍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等她到了地里之后,就开始撒泼了。怪不得她觉得得心里不安,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着,以为直觉出错了。原来是沈云殊哪个天杀的,竟然要将她的地卖了。
叶顶带了牙子来看地。地又靠路边,又肥沃,牙子当下暗中给叶顶做了个“八”的手势。叶顶了然于胸。云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全力配合叶顶。就在双方都要成交的时候,林翠萍出现了,大叫一声,尖锐的声音刺穿在场所有人的耳膜。叶顶不耐烦,挥手让人将林翠萍赶走。林翠萍挣扎得厉害,又撒泼又扔泥块。
“沈云殊,你敢卖了我的地,我……我跟你拼命了”,林翠萍的一双血红的眼睛瞪着云殊,眼珠子凸出来,都快掉出来了。要不是有人拦着,她就手拾石头,上去把沈云殊砸得皮开肉绽,让她胡说,让她卖地。
“二婶,你在胡说什么?”,云殊一脸无辜。内心却暗自发笑。好戏开始上演了……
叶顶直视云殊,要从云殊眼底找到什么。云殊大大方方,不躲闪,也不搞小动作。叶顶忍不住问她,“这是你家的地?”
“叔,册上不是写得一清二楚吗?沈长秀户有五亩地。沈长秀是我爹,他过世了,我有权处置我爹留下来的爹”,有理有据,沈长秀无法反驳。
“那个女人是谁?她骂你沈云殊是骗子,卖了她的地”
云殊抬头,严肃道,“叔,与其听别人的胡言乱语,不如以白纸黑字为准”
云殊的每一句话完美无懈可击。叶顶身为官差,一向以官府记录为准。他大手一挥,想要签下字时,林翠萍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冲出束缚,打掉叶顶的笔。叶顶的脸色瞬间往下沉。都到这个时候了,林翠萍也不怕官差了。她以为没有将田地过户,径直听从黄芳草的建议将税粮摊到沈云殊头上,却没有想到沈云殊胆大到与官府的人狼狈为奸,要卖了她的地。
“这是我的地,没有我的批准,谁敢卖了我的地”,林翠萍张开双臂,一直拦着牙子,不让牙子往前走。
云殊神情自若,据理力争,“二婶,你糊涂了吧。这是我家的爹,我昨日亲自上衙门查了。我爹,沈长秀户下还有五亩地。白字黑字,你是欺官差不认识字?”
林翠萍朝云殊唾了口水,被云殊巧妙躲过去。口水落在叶顶的鞋子上,叶顶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沈云殊,你再敢胡说,我撕了你的嘴巴”,林翠萍气得捶胸顿足。上一刻,她还跟黄芳草在火边讽刺沈云殊,下一秒,她气得咬舌自尽。
云殊耸肩,“二婶,我家的爹,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你有证据是你的地?哦……”,云殊立刻装出一副受伤的样子,“二婶欺我爹娘过世,无人做主,想要私占我家的田地……”,云殊眼角的余光立刻示意云禾哭起来。
沈云禾的眼泪无需酝酿,说来就来。眼泪簌簌地落下,声诉道,“二婶,我娘已经被你逼得上吊了。你还想占我们家的爹……呜呜……”
“放屁……你们两个贱人,满口喷粪”,接着就是各种污言秽语从林翠萍嘴中倾倒而出。叶顶看着一愣一愣的,走南闯北多年,愣是没见过嘴巴那么毒的女人。
“你再多说一句,本官差让人堵住你的嘴巴”,叶顶听得耳朵发疼。他今日的忍耐力够长了,竟让这无知妇人骂了半天。
林翠萍的骂声戛然而止。硬的来不得,她就服软,开始哭诉道,“官爷,真的不能卖地,这是我的地”
“你的地?”,叶顶也算官差老油条了,陆陆续续已经被他猜到一半了,“有证据?”
林翠萍立刻猛点头,如小鸡啄米,“我有……她娘亲自画押给我了。沈家叔公可以作证……官爷,你等等”
林翠萍踉跄地地冲回去拿字据,叶顶对云殊抛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