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沈家
昏暗的灯光只照到云殊半边脸,隐在黑暗中的半张脸阴狠凶残。
陆淮和云禾坐在门槛上,相背而行。云禾眼中蓄满了泪水,迟迟不敢哭出来。陆淮把自己的手掌心抠出一个血洞。他们也曾想去报官。官府以证据为由抓人,鲮鱼村个个都是众人,个个都是帮凶,他们毫无胜算。
许久,云殊心中那股强烈的憎恨之火渐渐熄灭,脸色缓缓平静,内心依然充满绝望和无助。她轻敲桌面,招呼门槛上的两人坐过来。
“坐过来,我们商量商量……”,云殊一夕千念,终于想到头绪。
云禾和陆淮缓缓起身,神色老态龙钟,步伐如千斤,两人的脸色发白,有气无力。胸口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揪着,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双无形的大手越揪越紧,清晰的疼痛感令两人痛苦不堪。
“云殊,找到办法救云霁了?”,云禾和陆淮异口同声,急如油煎。
云殊默不作声,忽然往陆淮手里塞了两个馒头,行为令人匪夷所思。
“云殊……”
“小表哥,你去沈叔公门外偷偷守着。没有我的吩咐,绝不能离开。如果他们把云霁偷偷送走,你务必跟上……至于阿姐”,云殊淡淡扫了一眼云禾,玉软花柔,毫无主见,遇事只会哭哭啼啼。云殊深呼吸一口气,指着桌上的砍柴刀道,“阿姐哪也不去,拿着刀,把家守好了。若谁想浑水摸鱼,你只管用力砍下去,我来善后……”
“嗯”
“嗯”
陆淮和云禾不约而同点头。云殊这么安排,定是心中有了主意。
云殊揣了两个馒头走出茅草屋。月光倾洒,山道、小径一清二楚。老天助她也。
云殊摸了摸衣兜,压下心中突然蹿起的无名火后,大步走进月光中。陆淮打了水,按照云殊的研究,去沈叔公门外,寻了一处隐蔽之处蹲守。
月落参横。
鲮鱼村比以往苏醒得要快。所为云霁能够回到李麻子家认祖归宗,然后李家大搞宴席。沈放的婆娘早早起来喂猪,就等着云霁被送回李家,李家来称猪的时候,多赚几斤钱。
天空异常湛蓝。沈叔公家还没有开门,一群人已经放在这外头。只待滴血认亲之后,吃杀猪菜。
李麻子特意换了一件新衣,头梳得一丝不苟,配上他那张丑陋的脸,照虎画猫。
“李麻子,提前恭喜你了”
李麻子抱拳回道,“毛哥,客气,待会儿到我家吃饭……”
事情还未解决,李麻子要求以“云霁爹”唤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站在人群里的陆淮怒火如滔天骇浪般翻腾。他心急地如热锅上的蚂蚁。云殊怎么还不回来?云霁快要滴血认亲了。
在沈叔公家大门打开的那一刻,云殊风尘仆仆,踩着露水回来。众人猫噬鹦鹉,将云殊挤在身后。云殊费了半天劲,挤入人群中。
“叔公,赶紧开始吧。我等着回去杀猪……”,迟迟不见云霁,李麻子催促着。滴血认亲过后,云霁正是从沈家族谱上划去。他日后与沈家族再无瓜葛。
沈叔公看向云殊,众人跟随沈叔公的视线,打量云殊。今日的云殊,冷静、安静得可怕。昨日闹得最凶的是她,今日突然同意滴血认亲了。
林翠萍暗笑。云殊已无改天之力。云霁是李麻子的儿子,他必须是。
“云殊,你有什么想说?”
云殊周身散发一股寒意,心中一阵悲哀后,她无所谓的摆手,“没有”
沈叔公点头,沉吟道,“那就开始滴血认亲吧”
云霁被抱出来。他昨夜哭闹到三根半夜,哭得喉咙嘶哑,无力地垂在沈叔公女儿的肩膀上。时不时蠕动着嘴巴。云殊心疼,又不能表现出来。云霁从昨日被抱走,怕是什么都没吃到。
众人将院子围了一圈。中央放了一个瓷碗和一个小刀。李麻子跃跃欲试,刚拿起小刀,突然跑进来一个小伙子。他脸色涨红,气喘吁吁,“叔公,人来了”
众人一惊,纷纷看向云殊。云殊去请官府?随后众人无所畏惧。他们都是证人,官府来了也没辙。
“官府人来了?”
“不是”,小伙子跑得舌干口燥,“是……金鱼村的金叔公、鲶鱼村的林叔公、鲫鱼村的张叔公带着一伙人来了”
沈叔公皱眉,浑浊的双眼,余光从云殊身上掠过。他不得不放下小刀,出门口迎接。
四位叔公,年龄相仿。每人分别带了二十人,男女各十个。男人粗壮,女人……看着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单单从面相来看,这种女人下场撕泼厉害,只可远观。
“老金、老林、老张,你们怎么会来?”,沈叔公“惊讶”地问道。
金叔公虽比在场的人年长几岁,步伐矫健,布满沟壑的脸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声如洪钟,“老沈,听说你们这,今日有滴血认亲,我们几个过来看看……”
老张底气中足,一脸严肃附和上,“我们几个村每年为争“十佳”,得互相监督。看看你老沈有没有弄虚作假……”
张叔公这话让沈叔公颇为不满。倒也无可奈何。林叔公是个急性子,直接穿过人群进去,催着沈叔公快些。
沈叔公深呼吸。他虽不爽,不能把人赶走。那这个滴血认亲就有弄虚作假的嫌疑了。
他无力地吩咐,“开始吧”
已经在主位坐的金叔公突然起身,不苟言笑,“慢着……”
李麻子不情不愿把刀放下。
“既然要滴血认亲。怎么也得准备三个碗,以防万一……再者,孩子还小,不如到里头放血,别惊了孩子”,金叔公蓦然转向沈叔公,“老沈,你觉得如何?有我们三个监督,公平公正。日后,谁也不敢将此事翻出来,毁你声誉”
沈叔公没有略加思考,金叔公的话有理。他同意到里头取云霁之血。
云霁被抱进里屋,金叔公、林叔公和张叔公纷纷起身进去。须臾,响起了云霁的撕心裂肺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