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三叔心中窝着一股怒火。
李蔓蔓越说越过分,姜三叔拍桌而起,桌子震了几下,筷条随之滚落下地。
“有没有肉,你不清楚?云殊今日拿了三斤肉来,我跟你娘回来,肉不见了,拿去喂狗了?”
姜三叔难得一见大发雷霆。李蔓蔓愣了愣,眼泪突然流了下来。哭哭啼啼道,“我爹娘生病了,我不能在他们跟前尽孝,所以……”
“所以……”,姜三叔接过话,“你就不经我和你娘的同意。私自把肉送回去。你那么孝顺,那大家都不用吃肉了”,姜三叔摔门而去。给自己爹娘吃,公婆就不是人了,不能吃肉了?
儿媳妇有孕,他们夫妻俩任她闹得再过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她把肉送走了,反过来向他们老两口发脾气。哪家媳妇这样……
姜三叔一走,李蔓蔓缠上了姜三婶,眼泪跟不要钱似的,簌簌往下落。帕子没从眼角移走过,抽噎地道,“娘,我爹娘他们病得很重,我弟还小,家中无钱请大夫,您能不能向云殊借点钱给我爹娘看病?”
姜三婶的脸色顿时不好了。面对即将要临盆的儿媳妇,她不好发作。全程垂着眼睑,不搭理。
李蔓蔓在姜雨的暗示下,哭得更凶了。
“娘,你帮帮我……”
姜三婶忍不住开口了,“你成亲之时,十两聘礼,你家一份不退。这些钱都到哪?被狗吃?”
“给爹娘看病了”
姜三婶吃不下去了,骤然起身,把碗筷推里,以免掉地上摔碎了,“聘礼,我们已经给,礼已尽。你想让我和你爹去向云殊借钱,做不到,也还不起……”,钱借了,谁还?还不是他们老两口?
姜三婶背着竹篓子去摘菜。姜婷喝了几口,也跟着姜三婶出去。
姜雨吸吮快跳,绞尽脑汁,“不然我们去求求云殊?”
姜三叔心烦意乱走在田埂上,时不时蹲下来拔草。老婆子又是个性子软,那不是婆婆作派,家中如今还有什么钱?都被李蔓蔓一股脑搬回娘家了。
炊烟袅袅。姜三叔不自觉走到云殊家。云殊招他挥手,姜三叔老脸一红,下意识要离开。云霁不知从哪里穿出来,和沈远一边一个,拉他往家去。
夜深人静,姜三叔喝得双颊绯红。临到家时,他把肉塞进胸口,若无其事回到房间。
姜三婶还在补衣服。油灯一闪一闪的,姜三婶不时揉搓眉心,捶打腰间。
忽然,一只大鸡腿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惊讶得捂住嘴巴。“你……你从哪里弄来?”
姜三叔坐下来,倒了一杯水喝,“吃吧,云殊给的。她今日早就见蔓蔓把肉送回娘家了”,在云殊家吃完饭,云殊又给打扮了鸡腿,猪肉块。
“快吃吧,别理他们。咱们这把年纪,也不知道还能吃几天肉了”
姜三婶热泪盈眶,点头吃起鸡腿。儿媳妇事事想着娘家,将老两口如牲口使用,不经过他们同意,径直把肉送走。姜三婶得知,当时心中酸涩不已。大女儿不孝,小女儿又未嫁,儿媳妇又是这般人,姜三叔回来之前,姜三婶偷偷抹了眼泪。
“过几日,云殊家做房子,我去帮忙。她说……给工钱我”,姜三叔脱了鞋子,直直躺在床上。喟叹一声,“有了钱,等蔓蔓生了孩子,也能给她买点肉,补补身子”
一颗硕大的眼泪滴进姜三婶手中。
八月十日,移动土。云殊前几日就提着礼亲自拜访了沈叔公。曾经想建一排院子的她,突然放弃了。看到村里的嘴脸之后,她觉得把山脚那片买下来,建一个大院子足以。
沈叔公暗中掂了掂她送来的银子,心想她刚卖了猪,给的还算让他满意。沈叔公当下掏出一杯发黄的老历,为沈家动土建房选好日子。
随着沈家茅房被推倒,云禾抬起手背,抹掉忍不住流出的热泪。从她出生,全家人一直住在这里。茅草屋倒了,重建。如此仿佛,终于迎来建青砖瓦房的日子。
“二姐,别哭了”
云霁呆在云殊腿边,眼珠子盯着工人把茅草屋清楚干净。
“我……忍不住……我喜极而泣”,云禾又哭又笑。眼泪汹涌澎湃,怎么止也止不住。“云殊,要是爹娘还在就好了。大姐……”
蓦然瞧见云殊阴冷的脸,云禾的粉色舌头蠕动了几次后,低下头绞衣服。
云殊盯着前方工人。思绪飘向远方。沈云玥可还在雍州?她离家时已经十几岁,为什么不想办法联系家中?
云殊赶工,鲮鱼村加上附近的鲫鱼村、金鱼村、鲶鱼村,来了三十个人。大家多多少少知道沈云殊的威名,又见她一直忘着这边,丝毫不敢懈怠。
沈云殊给的工钱比平常多了十文,而且包中午一顿,有肉有粥甚至每人还有一个粗面馒头。虽然每年要求按时到,可老实巴交的村民们每天早早就到了。
云殊不在,陆淮就负责监工。云饭就落到了云禾身上。她手忙脚乱,云殊又特意请了姜婷过来,做一顿饭,包她的饭,还给三文钱。
十日之后,地基终于打好了。云殊回蓟县之前,特意把工人们叫来敲打一般。乡下并非不好,容易得红眼病,万一她不在,有人偷工减料,粗制滥造,得不偿失。
“各位叔伯,在我沈云殊这做工,只要认真做,不偷奸耍滑,我是不会亏待你们的。待我下次回来,定会把工钱给你们。若你们懈怠偷懒,那就别怪我沈云殊翻脸无情了”
姜三叔头一个出来表态,不过十日,狠辣的太阳把他晒成黢黑发亮的人,他扬起憨厚的笑脸,拍着胸脯保证道,“云殊,你放心。叔们都是手脚勤快的人。哪个敢偷懒,叔第一个收拾他”,三十个人里,有一半以上是姜三叔叫来。他承了云殊这份情,心中那股强烈的责任感绝不允许任何人在他面前偷懒。否则,不等云殊发话,他就率先把人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