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之中,突然看到孙尘带着个女孩从“东方录像厅”里面出来,孙尘已经看到他了,挥挥手打着招呼。卢上泉躲闪不及,急忙中迅速把信又揣进兜里。他象征性地回应了一下,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人,本不打算和他正面接触,孙尘却带着女友自豪地朝他走来。孙尘说:“上泉,这么早去哪里了?”卢上泉有些爱答不理的说:“我采购点货物,中午单位有接待,等着急用。”要是换作以前俩人红火热闹的时候,他不会编这种谎话应付孙尘。孙尘颇有热情地说:“你这可以的啊,换了个地方倒成了伙食长级别的了,你们哪里还要人不?把我挖过去给你当个助手。”卢上泉说:“看老弟说的,把哥哥捧上天去了,我就是个普通的厨子,又不是老板,那有那么大本领把你弄过来啊。”孙尘变着腔调给他介绍新交的女友,女孩害羞不说话,对着卢上泉笑了笑。这一笑把卢上泉勾的心痒痒的,这么清纯的女孩被这个“二货”祸害了。
卢上泉恭维的说:“孙老弟可以的啊......”没等卢上泉说完话,孙尘插话堵住他的嘴,他知道老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赶紧撤,不要露馅。孙尘急慌慌的说:“卢哥,我有事得赶紧回,你忙你的吧,我先走了,有时间来学校串门,咱哥俩好喝几盅。”卢上泉心想这都交了多少个女友了,看他疲惫不堪的样子,就知一夜未归,包夜看录像还能有啥好事,看来又把人家清纯女孩祸害了。孙尘骑着车子带着女孩远去了,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晨风中。卢上泉待在原地怅然若失,啥时候自己也找个女友,尝尝二人温存的美好时刻。
卢上泉本来是来邮政投信的,被孙尘插了一杠子,大清早的反而弄的自己心情惆怅起来。他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裤兜里面的那封信,又看了看眼前圆乎乎的邮筒,不知如何是好。广袤的大地经过一夜休眠,渐渐地苏醒过来,朝霞映红东方,天边泛起淡淡的晨晖,朝霞如抹上红粉一般愈发鲜艳。集市上人多了起来,街上嘈杂声混成一团,忽然一阵急促的自行车铃铛声把卢上泉从沉思中唤醒,吱嘎吱嘎,一个急刹车候贤平停在他的跟前。候贤平扯着嗓子说:“上泉,这么早就来赶集啊?”卢上泉见来人是好工友候贤平,心情自然畅快,这一大早的净碰到熟人了。他的声音也提高了一个八度,“候哥,我赶集备些货,你这着急八荒的去学校啊?”候贤平说:“去学校,这不还得给学生准备早餐呢?时间紧,不和你闲聊了。”候贤平一溜烟的走开了,卢上泉拿出信来看了又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平头老百姓瞎折腾个啥啊......
“听说了吗?前进书店的老板杨大顺死了,不知道是真是假,大家都传开了。”田克敏急切的给赵迪说。“胡说八道,前两日我还在书店和他闲聊过呢?咒人的事不能胡说啊。”田克敏急头白脸的说,你看你这个人,说没事在这里捕风捉影啊,既然有人传出,那就是有影子的事了,咱们去书店一看不就知道了吗?二人一路小跑直奔书店而去......书店大门紧锁,未留只字片语。书店对过是“二黑碳”家的小餐馆,黑老婆子正忙着准备去学校卖的午饭。赵迪看她够忙乱的,不忍心过去打扰她。田克敏的鸡毛撅腚脾气又来了,你不去我去问问,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老板娘,忙着呢?”黑老婆子见人上来问话,手里放下锅铲,抖了抖围裙说:“吃饭啊,孩子?现在还没做好,一会到学校里卖。”田克敏不好意思地说:“婶子,我们不吃饭,书店咋没开门啊,想买本书?”他的脑子转的够快,直接打问死人的事怕人忌讳。黑老婆子走上一步说:“出事了,昨晚大顺车祸没了,她去料理丧事去了。”赵迪头懵了一下,眼圈红了,泪珠在眼中大旋,难道是真的?田克敏没有细问,二人谢过匆忙离开。赵迪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杨大顺对他们的好他记着了,没有忘,咋也得送大哥最后一程。赵迪、克敏、泗康、华艳、祥贵、阔之等人集聚在自行车库旁,一个个眼睛红肿沉默不语,杨大顺的突然离去,大家有点接受不了,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泗康说:“虽然我们和杨大哥谈不上过深交情,但是我们的事他鼎力相助,如果没有他,咱们和周一全之间不知还要纠缠多久。事已至此,我觉得咱们如论如何都要送他一程。”祥贵应和道:“大家手里还有多少钱?咱们凑一凑,按照风俗应该买条帐子,送个花圈。”赵迪哽咽着说:“泗康、祥贵的提议都好,大顺哥才四十多岁,算是少死,放不放三天都难确定,事不宜迟,咱们尽快行动。”
灵棚搭在迎街面上,唢呐悲声吹得叫人撕心裂肺。杨大顺的父母老泪纵横,坐在棺木前不肯离去,他们就想多守一会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死生从此各西东,今天一别永无再见。杨慕名手持丧棍,跪在灵棚底下下给前来吊唁的人频频磕头。孙尘跑前跑后忙乱不停。孙花花目光呆滞坐在偏房泪流不止,完全没有先前精干女人的模样,精神崩塌把一个人击倒了。娘家吊唁的人上前安慰,她抱住自家嫂子呜呜大哭。“杨大顺,你也没良心的,半路把我丢下,我们孤儿寡母连个依靠都没了,遇到事连个商量做主的人都没有啊......”吊唁的人一波连着一波,李墩、褚进方、鲍赟、王明之以及周一全等也都陆续到来,整个院子被哭声淹没。赵迪一行十来个人的到时,恰巧在院子门口碰到周一全,谁也没有说话,微微点一下头擦肩而过。田克敏看到这个刀疤脸就来气,手握拳头咬牙切齿,赵迪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头子,靠在他的耳边轻声说,稳当点,这是什么场合?赵迪等人行跪拜之礼后,他们过来偏房同孙花花打招呼。孙花花见赵迪几人到来,眼泪更是忍不住地往下滑落,心中的苦一股脑地倒了出来。她说:“没想到你们心里还想着你大哥,没枉他帮你们一把,你们几个一来就是了,干啥还破费买花圈、帐子的,但愿能慰藉他的在天之灵,心意我领了。”赵迪说:“嫂子,滴水恩涌泉报,还没等我们有能力报恩时......大哥他就匆匆地走了,什么原因?”孙花花哭了,赵迪、田克敏、王华艳等人也在落泪。她哭着说:“前天晚上,在镇北边花园口的拐弯处出了车祸,摩托车被撞在路边的沟里,大车跑了。”
孙花花几句话说的简洁明了,殊不知车祸现场惨不忍睹,杨大顺的头被压扁了,脑浆洒落一地,人当时就死了,根本没有任何救治的可能。赵迪说:“嫂子,节哀,报警了吗?”孙花花说:“报了,李明发所长说希望不大,黑天半夜的,也没有目击证人,他们会尽力调查。眼下只能让他入土为安吧,事后再另做打算。”千年琵琶万年筝,唢呐一响全剧终。丧事在吹吹打打的鼓乐声中办完了,杨花新潮服装店的牌子摘下烧了,也跟随杨大顺归于尘土。杨大顺一手操持起来的服装生意戛然而止,如今他走了,服装店被迫关门,所有的衣服全部赔钱清理。斯人已去,生活还要继续。孙花花强打精神开门迎客,书店照旧人来人往,有说有笑地,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家里的顶梁柱突然倒塌,心中的悲苦只有她一人清楚。书店没人时,她自怨自艾,抱怨自己不该催着大顺回来,要不大顺就不可能出车祸走了,是自己催死了他,生活在这个伤心的地方,对孙花花来讲每天都是折磨。以前基本上都是杨大顺配书订货,现如今少了个帮手,书店里的新书更新的越来越慢了,生意惨淡了不少,为了生活,再苦再难,她一直咬牙坚持着,为了大顺,也为了她自己有个心灵寄托。后来听说杨大顺去城里批发服装,碰到朋友多喝了几杯,本打算住一晚再回,怎料想孙花花催促他连夜赶晚,就因为第二天是集市,服装能迅速的出手,资金也回笼周转的快一些。人的命天注定,迟早都会走,只是时间而已。正如李白所写“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春来花开又落去,岁月如梭岁月匆。一年后,前进书店关了门,孙花花改了嫁,带着孩子搬到县城里去了,再没有见她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