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内,阿云此刻躺在地上,双目紧闭,脸色煞白,似乎已沉沉睡去,或者是心痛得昏了过去吧。柳芊芊过去摸了摸他手心和脸颊,俱是冰凉如铁,探了探鼻息,还好算正常。
柳芊芊心知此刻山洞本比外面阴冷了几分,此刻又是衣服淋得湿透,外面下着大雨,山洞里没有柴草,无法燃起篝火取暖烘烤。若在这里待上几个时辰,便是身子骨再好,也会生得一场大病来。
可阿云此刻昏迷未醒,外面暴雨未停,烈雷未息,自己也没别的办法,总不能冒着大雨再把他拖回山庄,何况自己也没这么大的力气,想要回去找人来帮忙,又不放心阿云一个人在这里。
柳芊芊焦急得直转圈,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在阿云耳边叫了几声,见阿云昏迷未醒。当下柳芊芊一跺脚,已打定了主意,只见她走到了洞窟深处的阴暗里,先除去了自己的外衣,用力地拧着,尽量把衣服拧得干一些,然后又慌忙穿回了身上,走到了阿云身边。
见阿云依然是昏迷未醒,柳芊芊这才舒了口气,却已羞怯得脸红,虽然知道阿云即便是醒着,也决计不会偷窥她宽衣,但毕竟这么大以来,还是第一回在同一室内,当着男子面宽衣。
接着柳芊芊又走到了阿云身边,将阿云慢慢扶了起来,也除去了他的外衣,将水分尽量的拧干,又给阿云换上。
做完了这一切,柳芊芊又将阿云扶坐着,盘膝坐在了阿云身后,本想是用自己真气为他运功疗伤。可柳芊芊真气一入阿云体内,只觉他体内此刻真气紊乱,却十分强劲,像是一道道江河奔涌不息,又似一群骏马奔腾,自己的那点真气汇集过去,便如同涓涓细流,立刻被冲散弹开。
柳芊芊知道自己的内力与阿云相差太远,此刻他体内真气错乱,不是自己所能运气贯通的,无奈只得把手掌挪开。
可看阿云此刻双目紧闭,昏迷不醒,牙关紧咬,脸色煞白,身子也是一片冰冷,不时还微微地抽搐发抖,不知是寒冷抑或者是疼痛。柳芊芊跟着孙爷爷学过医术和护理的知识,知道人的身子是有一定温度的,若是长时间低于这个温度,便会罹患失温之症,乃是极其凶险之事了。
眼见外面暴雨如倾,烈雷不止,山洞之内也无篝火可以点燃,此刻更无他法可想。柳芊芊实是无奈,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把牙一咬,心一横,除去了自己外衣,盖在了阿云身上。接着,柳芊芊在阿云背后,将阿云紧紧揽在怀中,用自己胸口的温度,尽力地去温暖着阿云。
湿湿的衣服,紧贴在柳芊芊身上,被一点点地暖干,热量再慢慢地传递到阿云身上。柳芊芊此刻和阿云,贴得如此之近,几乎已肌肤相亲,甚至她急促呼吸的热气,都尽数呼在了阿云脖颈中。
背后,是如此的柔软温热;鼻中,雨水浸湿了的女孩子身子的气息,是如此香甜馥郁。
阿云昏迷之中,发抖的身子,渐渐平复,皱起的眉头,缓缓地舒展开来。
迷离之中,恍然如梦,缱绻旖旎。
阿云确实在做着梦,梦中,一幕幕往事,竟而连番映过脑海,先时怎么用力也想不起来的过往,此刻一番番都浮现了出来。有凄苦,有血腥,也有美好,有敌人,也有朋友……
那些总想着忘却——却终于有一天忽然的忘却之后,又拼命想着找回的记忆,此刻正逐步的恢复。
阿云昏昏沉沉,口中有时候还说着胡话,柳芊芊听得最多的,便是“雪儿,对不起……”,还有“大哥,对不起……”
柳芊芊知道,在阿云心中,有两个人的份量极重,偏偏已无可挽回。尤其是他那情同手足的妹妹,更是此生之痛,永生之憾。
柳芊芊甚至猜到了,适才自己挖无妄草的时候,从山崖跌下来的那一幕,或许是触动了阿云记忆深处,永不可磨灭的伤痛吧,所以他才忽然间被唤醒了什么,才这般的心痛,而大脑瞬间想起的一些事情,也会头疼欲裂吧。
只是阿云即便是忽然想起来过往的情殇一幕,也不至于会如此心痛难当吧,莫非是阿云身体内,对于心痛的抑制能力异常了?无论如何,等他好转了一会,外面雨停了,再回去找孙爷爷问个明白吧。
半个时辰后,外面的雨声,渐渐小了许多,偶尔的隆隆雷声,其间歇的时间也长了许多。阿云的呼吸也渐渐均匀,胡话也少了一些,看来,他心境已然平复了许多吧。
柳芊芊叹息一声,低声道:“云,我不知道你是否相信缘分,或者是天意,总归我是相信的。我能遇上你,能跟着你学了武功,你和风流助我比武胜出担任庄主,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吧。就如同此刻的这场雨,山崖上的那丛无妄草,那一道烈雷,还有你的昏迷,这个山洞,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阿云昏昏沉沉,未曾答话,柳芊芊也知道他已昏睡,自然不知,又接着道:“你是个很好的人,是值得信任和结交的朋友,有责任,有担当。在听到我和郭子枫婚约的时候,只有你知道我内心所想,肯去替我出头,虽然改变不了我爹爹和郭叔叔的想法,但我已是很感激。”
是啊,阿云虽然沉默寡言,但性格坚毅,为人正直果敢,这些虽然不算什么,可柳芊芊先入为主,总认为郭子枫品行太差,为人浮躁,脾气也差,相比之下,这些都离阿云差远了。
柳芊芊接着道:“其实我之前并不想你恢复记忆的,我知道你和风流不属于这个山庄,等你恢复了记忆,一定会想着走的。我其实……是不想你们走的,大家都在这里生活,安安静静,平平安安,那该多好。无妄草啊无妄草,若真能‘勿忘’,那该有多好,便是你离去了,也请不要忘了我,好不好。我甚至想,要是你不用走,一直生活在这山庄里,那该多好,是不是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