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依望着她,说不出的心疼,想起他竟杀死这才几岁的小孩子,心中却怎么也无法接受。
阿云站直身子,树干上,已留下一个浅浅的手印。
阿云望着地面上睡熟了的小男孩,望着他脸上那无邪的笑意,那么可爱,望着他手中紧握的糖人。
糖人……
阿云的瞳孔又骤然紧缩,沉声道:“在这里等我。”说着脚下使劲,几起几落,已出了小树林,在街市上飞奔。
眨眼间,阿云已到了卖糖人的老人摊前,吹糖人的老人已不知去向。阿云去客栈的途中,还买过他的糖人,还见他熟练的把糖稀熬好,然后吹成各种糖人,有猴儿形的,有小鸡小鸭,还有人形的……
现在他人呢?回答阿云的,是地面上的一摊血。
顺着血滴,阿云来到一个偏僻的死胡同内,吹糖人的老人,赫然躺在血泊中,心口一个大洞,同那小男孩一样。
阿云叹息,好毒的手段,连不会武功的老人小孩,都不放过!
回到小树林的时候,远远的只见雪依倒在地上。
阿云傻了。想起小男孩和老人,还有那酒店的小二,阿云真的傻了,呆在那里,仿佛一桶冰水,从头浇下。
俯下身,只见雪依周身无一丝伤痕,却并不像那几人。
探了探鼻息,已是十分微弱,人却昏迷不醒,阿云这才舒了口气。
把雪依扶坐起,阿云盘膝坐在雪依身后,双掌抵在雪依背后,开始运功,助她苏醒。
略微试探,发觉心脉完好,阿云这才放心。然而片刻后,阿云眉头又皱了起来。
阿云运功催动雪依气血运行到心口,骤然停了下来,仿佛一道大坝,拦住了洪流,滔滔江水,都被拦下。
阿云眉头越皱越紧,他只想到了三个字:截心指。
截心指是武林失传已久的武学,至少阿云一直认为是失传了,从天机真人死在阿云刀下的时候,阿云就认为,截心指就此失传了。
截心指是一门很阴毒的指上功夫,伤人无形。与掌力震碎心脉不同,中截心指法者,周身毫发无伤而实则心脉已然受损,闭塞不通。十二时辰内若无功力深厚者援手,心脉阻塞,便已无救。
而即使十二时辰内,遇到高手相救,通了心脉,十二时辰后,受损的心脉又会闭塞。如此反反复复,即使有功力深厚者每日运功相救,耗损内力,也往往折腾数月方死。
截心指伤人,也伤施救者。截心指阴毒,也难练。
因为杀死人很容易,杀人不死很难。
天机真人没听说有弟子传人,所以阿云杀了天机真人后,认为没人再会截心指了。
可截心指又出现了。
阿云没功夫多想,专心运功,以阿云功力,冲开雪依闭塞的心脉本非难事,但雪依身子娇弱,又无内力根基,心脉不固,运功稍者不慎,雪依会心脉受损更重。
过了半个时辰,阿云总算缓缓冲开雪依阻塞心脉,雪依咳嗽了下,醒了过来。阿云吸一口气,收功起身。
雪依站起身来,迷茫的望着阿云,见他额头已微汗,也有些不好意思了,道:“你要我在这里等着你的,我不知怎么回事就晕倒了。”
阿云微微一笑,道:“是啊,你太累了。”
雪依点了点头,道:“嗯,好像有人从背后推了我一下,然后我就晕倒啦,不过这里又没有其他人。”说着四下里望了望,不禁一颤,吓得赶紧抓着阿云衣袖。
小男孩的尸身还在脚边不远。
她只知道阿云忽然走了,要她在这里等他,然后阿云刚走,自己就被人从背后推了一下,就晕倒了。不然,小男孩的尸身在这里,她一定会害怕,还好自己晕倒了,不然不知道自己怎么才有勇气在这里等阿云。
阿云笑了下,道:“不用怕,这小孩子跟你开玩笑呢,就推了你一下。”
阿云越说,雪依越怕了,改口问:“那你去哪里了?”
阿云不答,慢慢走出了林子,雪依跟在他身后。
来到吹糖人的老大爷身边,老大爷的尸身早已僵硬,连血渍也凝固了,空气冻得冰冷。
雪依望着阿云,阿云笑:“你没看到小男孩手中的糖人啊?我为了杀人灭口,这老人自然也要杀。”
雪依一呆,努力思考着什么,半晌,摇了摇头,道:“我不信,要真是……要真是杀人灭口的话,你就不会带我来这里,让我知道了。”
阿云沉思不语,雪依接着道:“我知道啦,一定是有人让小男孩送信,给了小男孩一支糖人,然后怕你知道谁送的信,就把吹糖人的老人和小孩子都杀了。”
阿云笑了,道:“这会怎么又聪明了啊?”雪依低下了头,道:“我知道……知道你是好人。”
阿云淡淡的道:“不是,我是坏蛋,这老人和孩子,就是我害死的。”
雪依愕然,道:“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便开始想理由,当女孩子认定了的事实,总要想办法去当成事实。
阿云却道:“我没说错,他们就是被我害死的,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没有我,他们肯定不会死。”
雪依不说话了,老人和孩子,虽然不是阿云杀的,但若没有阿云,他们又怎么会死?
阿云呆呆站在那里,脑中思索着:难道是华山钟逸文?不对,钟逸文这么多年来很少下山,与世无争,决不会如此狠心杀死老人和孩子。即便会,也不会如此自报家门,因为没人敢自报家门的招惹云十三郎,还有这人心思缜密,做事不留下任何痕迹,也绝不拖泥带水。
除非钟逸文已经自恃神功盖世,足以可以找阿云寻仇。
下手如此狠毒,心思如此缜密,阿云叹服,还有那截心指……阿云摇头。
取出怀中的信,信角注着:华山钟缄。阿云苦笑取出信笺,上面写道:“相烦取知县人头,酬白银十万,预付五万。”
信封里竟还装着一叠银票,五张,每张一万。
阿云心中暗道:“若真是钟逸文,我先取你人头。”
阿云小时候,便是乞儿,有时三天不吃一顿饭,成年没换过衣服,没有朋友,遭人白眼。
阿云小时候就决定长大一定要有钱,有很多的钱,然后把钱都分给穷人。
后来,他成为了武林第一杀手,为钱而杀人。
他杀该杀的人,挣该挣的钱,把钱给该给的人,还有给自己买酒。
只是,这几年已经很久没有人找上他,出钱要他杀人了。
天渐渐黑了下来,冷风轻吹,雪依望着死去的老人,不觉望阿云身边靠了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