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沙沙忙碌了一天,几乎没有吃饭,此刻渐渐感到一阵阵的疲惫。当从最后一个病重的患者身上取过银针之后,蓝沙沙深吸一口气,来到棚子里一个桌子边坐下来休息。
桌子边不远处的棚子外是一个砖块和泥土垒起来的简易灶膛,一口乌黑的大锅架在了上面,灶膛里是燃烧木材的痕迹。蓝沙沙与病人那里得知,有几位老人,上了年纪,也不怕死,每天上午的时候回来给他们煮药,喝过药之后,病症虽然不能根治,却也能缓和几分。
而他们煮的药,只是观音庙里取过来的香灰,还有道士画的符纸,以及自己胡乱在山上挖来的药材,这倒歪打正着,能缓和病症,也许是观音菩萨显灵,垂怜这些无辜之人。
听患者言说,县令倒是来过一次,远远的看了病人的情况,便走开了,后来再也没来,也不曾赈济粮银。
蓝沙沙看到桌子边果然还有半袋子的香灰,边上还有挖着的药材,蓝沙沙认得是天麻罢了,天麻性平,归肝经,可平肝阳,为治眩晕、头痛之要药,亦可治疗肢体麻木,手足不遂,风湿痹痛,但倒是无清瘟解毒之功效的。
这时一些病人的家人,做了饭菜送了过来。有些病症较轻的,自己吃饭,家人便远远走开了;有些病重的,四肢难以活动,便由家人用面巾捂了口鼻后,进行喂饭;还有一些垂死之人,无人问津,想来家人已经放弃了希望。
蓝沙沙能够理解,毕竟人命攸关,不能感情用事,一个人死,总比一家人都死要好一些。
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倘若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未曾被瘟疫折磨致死,反而先被活活饿死,也是极大的造孽。便拉了两个面相善良之人,给他们一些银两,让他们每日多准备一些饭菜,再让一些病症较轻的,每日喂那些无人问津的病重之人一些米糊流食。
得知蓝沙沙是医者,还帮这些病重之人诊治,不少家人都来向蓝沙沙行礼道谢,蓝沙沙摆摆手让他们都走开了。初时,这些人还恋恋不舍,蓝沙沙听一些人的话语,颇有让她多花些心思,单独照看医治他家病人之意。蓝沙沙只是口上答允了,冷着脸让他们速速离去,免得也感染了瘟疫,并告诉他们,自己需要安静休息,才能思考出来应对之药剂。
那些病人的家人,便都一一离去了。
天色渐黑,夜幕四合,星月初上,镇子里也亮起了点点星光,病人多回到棚子里休息睡下了。蓝沙沙此时心灰意冷,一时却也没有回去,随意翻看着桌子上压着的一沓符纸,又抓起一把桌子下面袋子里的香灰。
这时,蓝沙沙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袋子里装着的香灰,触手颇为粗砺,不像是檀香燃尽后细腻的香灰,蓝沙沙抓起了一把放在鼻子边闻了闻,入鼻除了香灰的气息,还有一些药粉的气息。蓝沙沙大致能闻出来有连翘、金银花、炙麻黄等药材的气息。
这倒是奇怪了,这香灰里怎的会掺杂有这些药材的粉末,而且这些药材倒颇有清瘟解毒之功效,这里面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另一袋较满的香灰袋子,里面却还没有药粉,只是普通的香灰,想来还没来及掺杂药粉进去。
蓝沙沙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在香灰里掺杂了药粉。
心念及此,蓝沙沙便站起身来,见眼前的棚子都是四面透风,也无处藏身,便走到附近一株大树下,一跃而起,跃上了高处的树杈,然后藏身树上。此时夜色已黑,不仔细看,倒是轻易难以发觉树上藏匿有人。
过了半个时辰,月亮慢悠悠的移动着,星星也时不时的在眨眼,正当蓝沙沙要回去的时候——因为也许今晚不会有人来,毕竟药粉不是每天都需要掺杂进香灰里的,却远远的瞧见一个清瘦的黑影在猫着身子,缓慢的移动了过来。离得较远,看不见面容,但一身的黑衣,面上也罩上了黑巾。
蓝沙沙不欲打草惊蛇,便将身影又贴近了树干,远远的瞧着那黑影。
黑影一面环顾着四周,确信无人跟踪,左右也无人时,这才钻进棚子里,打开先前的半袋香灰,闻了闻,应该是确认里面已经混杂的有药粉,便又将袋子系好。随后又打开另一袋闻了闻,确认没有药粉之后,便从身上解下来一个黑袋子,将袋子里的东西都倒进原本装香灰的那个袋子里,然后提起了香灰袋子,不断的晃动。
蓝沙沙猜测,这黑影倒入香灰袋子里的,就是她适才闻出来的那些药粉。
这黑影是谁?看样子,明明是在做善事,在救死扶伤,拯救病人,为什么还要遮遮掩掩,偷偷摸摸的?难道是不想出名?
但无论如何,这黑影并无恶意,反倒是一个偷偷做好事的大善人。
因此蓝沙沙见他这般行事,也不去阻拦,待这人做好了一切之后,快步离去的之时,蓝沙沙这才飘身下了树,远远的跟在了这人后面。
她要查清楚这人是什么来路,是否与这场瘟疫有所联系。
这人行走的方向,却是向着镇子而去,走了一里多路,便入了镇子。这人像是怕人瞧见,便专拣僻静的小巷,贴着墙脚走路。
这正合蓝沙沙之意——终于在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她拦下了这黑衣人。而那黑衣人见有人拦着自己,拔腿便跑,看他的步伐,丝毫不会武功,蓝沙沙几起几落便追上了他,伸手抓着了他双臂,拗到了后背,牢牢的摁住,黑衣人顺势被她摁倒在地。
那人惊慌失措道:“别,别杀我,我什么也没干……”
声音听起来竟然有一丝熟悉,蓝沙沙一时没想起来是谁,便扯下来他脸上覆盖着的黑色面巾,映入眼帘的一张脸,蓝沙沙倒有些怔住了。
是许大夫,没错,就是镇子上那天价药材的许氏药铺的许大夫。
蓝沙沙沉声道:“怎么回事?”
许大夫望着她,颤声道:“没,我什么也没干,什么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