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风流轻轻收起了画卷,叹了口气,自己终究是个江湖浪子,萍踪漂泊,浪迹天涯,委实不适合赏玩此物。若是自己带着,没的被颠仆损毁了,那可真个是暴殄天物,甚至背负千古骂名了,因此还是交给程大人这般谨慎收藏为宜。但自己不妨玩赏两日,待程大人祝寿之时,再奉还与他。心中思定,风流便收好了画卷,当下也无暇再欣赏它物,这便又端起了蜡烛,出了这地下暗室。
风流回到角落里,又踩了踩那凸起的砖块,暗室入口的石板便缓缓合拢起来,直到合拢得天衣无缝。风流对着程大人摇了摇手中的字画,道:“程大人,这幅画我看着挺有意思,我先收着了,等两日再还给你。”
程大人哦了声,道:“哪一幅?西门兄弟若是喜欢,不妨拿去便是。”此刻他只有这般说,因为风流发现了他地下藏宝的暗室,若是惹怒了他,还不尽数掠去?纵然自己喊来数百卫士,他来无影去无踪的,也未必缉拿下来,何况与这样的江湖中人结了仇,以后自己睡觉都不得安生了。
风流嘿嘿一笑,道:“我也不认得,是一幅山水画,就看里面有大山,有丛林,有瀑布和溪流,还有一队商旅驮着货物在行走。”
风流说前面几句,程大人还面无表情,及至说道一队商旅之时,风流分明看到他眼角在抽搐,但仍是淡定自若,道:“好说好说,这不过是寻常一幅山水画卷,西门兄弟拿去便是。”
风流见他这般不诚实,明明非常珍贵之物,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怕他说出了这画一点好处,自己便认了出来珍贵,便要占为己有一般。风流倒真想顺了他的口风占为己有,但终究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毕竟玩物丧志,自己江湖中人,不宜怀有此物,便道:“我江湖中人,要这干嘛,还不如一壶好酒,一块牛肉来得过瘾,你放心,待你过寿之日,我奉还与你便是啦。”
说着时,风流也不想多待,辞别了程大人,翻身出了州衙院墙。
风流回到客栈之时,碰巧在走廊里遇上了江雨欣,便打了个招呼,道:“咦,你怎么还没去睡?现在时候不早了。”
江雨欣望着他,见他满脸的兴奋之意,手中还握着一根三尺许长的长卷,用布袋包裹着,便哼一声,道:“我听人说,今天晚上就能找到林姑娘的舅舅,心中着实不信,便非要等着看看究竟。”
风流摇摇头,道:“是嘛,是谁说的,这么有本事啊,我可不知道,反正不是我说的。我只说过,今晚必有所获,又不是说今晚便寻着了人。”
江雨欣沉着脸不说话,不过却也想起来,他只是说今晚必有所获,必有所获和找寻到人是两个概念,而且她心中也确实知道大晚上的去哪里寻人,顶多找寻一些线索罢了。
见江雨欣便要回去,风流摇了摇手中的画卷,道:“我说了必有所获,便是必有所获,错不了的。这不,得了个好宝贝,了不起的好宝贝。”
江雨欣听他这般说,倒也起了好奇之心,道:“什么好宝贝,雪依姑娘舅舅的画像吗?拿来我看看。”说着时,江雨欣便要去取风流手中画卷,风流忙高高举了起来,江雨欣身子矮了几寸,自然够不着,踮起了脚尖时,脚下急了些,身子却是不小心歪向了风流。
风流忙退后一步,左手扶着了她肩膀,而右手却忙将那画卷背到了身后,道:“姑奶奶哎,您可慢着点,这宝贝要是弄坏了,只怕我要死有余辜,遗臭万年,受那千古骂名了,你也少不了被人臭骂。”
江雨欣见他这般说,便知多半不是雪依舅舅画像之类的,更是好奇,道:“那你快让我看看是什么东西。”口中说着,却也不敢真的乱动了。
风流推开自己的房门,向江雨欣道:“你去看看雪依妹子睡下了没,要是没睡,把她喊来看看这好宝贝,这东西我估量着她见了也一定喜欢得很。”说着时,自己先回了房间,点亮了室内所有的灯光。
江雨欣则走到了雪依房门前,叩了叩门,轻声道:“雪依妹妹,你睡下了吗?”彼时虽已子时,但江雨欣也是耐不住性子的人,听风流这般说,还真个是去喊了雪依。而此刻虽已到了苏州,雪依与蓝沙沙仍是住在一间客房,一来安全,二来倒可以省下一间客房的银子。
听得雪依清脆的声音,道:“还没呢,雨欣姐姐,怎么了?”
江雨欣咳嗽了下,道:“他回来了,还说带了个好宝贝,你一定喜欢,问你要不要来看看。”
雪依道:“好呀,正好我还没睡呢,我起来看看,沙沙姐你要不要看看。”听得蓝沙沙的声音,道:“不看了,你去吧。”
雪依便起了身,虽然她已睡下,但还未睡着,此刻听说风流带了好宝贝要他看,虽然夜色已晚,但还是不忍拂了风流兴致。
雪依和江雨欣来到风流房内,却见风流将桌子上擦得干干净净,将茶盏都放在地下角落里,将手中的画卷展了开来,此刻正在端详。
见到是一幅山水画,江雨欣顿失所望,道:“原来是一幅画啊,还什么好宝贝,弄坏了要背负那千古骂名,哼!”
风流啧啧道:“什么原来是一幅画,那是你见识少,不懂得宝贝罢了。”
雪依走近前去,只看了一眼,便是发出了一句惊呼,道:“呀,这……这是范中立的《溪山行旅图》。”
风流忍不住向雪依竖了竖大拇指,道:“果然是行家啊,果然宝贝都是给有眼光的人看的。”
江雨欣赌气不说话,雪依却摇了摇头,道:“哪有啊,我只是小的时候,碰巧听我爹爹说过这幅画罢了。”雪依一边说着,一边目光移到了一队商旅的后面,仔细找了找,又道:“你们看,这里有两个小字,范宽,是真迹无疑。”
风流顺着雪依纤手所指,果见在商旅后的草丛里,隐隐两个小字“范宽”。不禁拍手道:“妙啊,还真的有这两个字,连这你也知道。”
原来雪依虽然不懂武功,但这诗词字画方面,却是比风流半吊子水平要强上百倍的,也难怪风流有自知之明,说她见了一定认得这宝贝,喜欢得很。
雪依抿嘴笑道:“刚不是说了嘛,我小的时候,碰巧听我爹爹说过此画罢了,这画你从何得来,确是了不起的好宝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