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看那王灿虽然前几日还耀武扬威,这会倒有些低迷了,低着了头,不敢与各位大人对视,风流却是久经江湖,多次生死边缘徘徊的,这等小场面自然不在话下。只见他端起来丫鬟斟好的一杯香茶,学着众官员那般,品饮一小口,果觉入口醇厚,齿颊留香。这茶香味虽不及那日在城外茶摊所饮的“吓煞人香”那般馥郁,但风流一喝便知必是珍品,虽然他也说不上个所以然来。
程大人道:“此龙井茶产自灵隐下天竺寺香林洞,名唤‘香林茶’,颇有禅缘,各位不妨一试。”众人应声称赞,连道有口福。风流却不知这龙井茶彼时在浙杭已成规模,但唯有下天竺香林洞的“香林茶”,上天竺白云峰的“白云茶”,还有葛岭宝云山的“宝云茶”最是珍贵,乃皇家御用之茶,寻常人等自然是无福消受。
风流喝了两盏茶,这时,亭前空地,已是起好了歌舞。七八个衣着鲜艳,长袖飘飘的女孩子走进了场来,个个容貌秀丽,身材曼妙,风流看了不觉咽了咽口水。一旁则坐上了数位乐师,随着轻缓的乐调响起,女孩子们便开始了蹁跹起舞,玲珑的酥臂缓舒,修直的玉腿轻跳,便如同一只只可爱的玉蝴蝶,惹人爱怜。
江雨欣心中颇有不屑,但此刻也觉得这般舞曲赏心悦目。风流虽然不识得这舞曲,但只觉这般轻缓曼妙的舞蹈,透露着尊贵高雅的气质,心中不禁感慨:有钱人真好,他们城里人是真的会玩,吃个饭也这般大的场面,不过委实令人心旷神怡,无比惬意。
风流不知道城里人,尤其是文人雅士们,更会玩的还在后面。
那王灿本来低沉着头,此时见了这般歌舞,也不觉瞧得入了迷,江雨欣见了他入神的样子,心中感到厌恶,心想他平日在自家的酒楼里也多有见识过歌舞,说不得也常去勾栏瓦舍,更是多有见识,何以此时还这般有兴致。
风流却知道男人最喜欢的往往是未曾见到过的,越是未曾得到过的,便更是喜欢,譬如你有一个很好的玩物,把玩了许多时日,这时见到别人有另一个不同的玩物,便总是想偷偷的拿来玩赏一番的。
女孩子们跳了三支舞曲,程大人便拍了拍手掌,舞女和乐师便即会意,向众官员行礼退下了。程大人向身边的总管招了招手,总管走上前来,程大人低声耳语了几句,总管便去准备了。
少时,佳肴纷纷呈了上来,一碟碟珍馐美馔,色香味极佳,惹人垂涎,更有三十年陈酿之美酒,在亭子角落里的一旁燃起的火炉上温着,酒香扑鼻。而众人面前的骨碟箸筷,也是精致无比,更有丫鬟送上了祁连玉石雕成的夜光杯,倒入美酒后,酒呈月白之色,宛如满月之光。
风流拈起夜光杯,轻叹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眼下有西域之伽师瓜,若有那西域葡萄美酒,可就美得很了。”
程大人微微一笑,道:“好说,好说,西门贤甥既有此意,自然是不负所望。”低声向一旁的总管耳语了一下,总管便去准备了,风流尴尬的笑了笑,他不过是随口一说,莫非这程大人真的存的有西域美酒?
这时,程大人举起了酒杯,站起身来,朗声道:“愚官年齿虚长,今番已是花甲老叟,感谢各位同僚好友,屈尊莅临敝府,今日便尽兴饮宴,不醉不归,请……”转了个身,对着另一桌举杯邀相祝,又道了声:“请……”
众官员纷纷起身举杯,一饮而尽,宴席便即开始。风流正好腹中饥饿,一同饮下一杯美酒后,便举起了筷子,这满桌子的山珍海味,自然是大快朵颐,一边吃着,一边给江雨欣也夹了一大筷子菜肴,道:“吃,吃,今儿个我老舅做东,不要客气。”说着时,见王灿目光也往这边投来,便笑着道:“王公子,请,不要客气。”
王灿也道:“西门兄,请。”
江雨欣也随意吃了几口饭菜,但觉这程大人府中的厨师做菜,果然精致可口,比之苏州宴大酒楼的厨师们,多了几分精致,少了几分烟火,口感俱不落下。饭菜虽然可口,但江雨欣嘴上可不服软,道:“你就尽情吃吧,可别忘了今儿个要办的事情。”
风流边吃边道:“不忘不忘。”说着时,只见两名家仆已是抬了一只大木桶送了上来。风流正自纳闷,已是闻到了酒香,没错,正是那西域的佳酿,葡萄美酒。风流拍手称快道:“妙啊,老舅,你也是此中行家,竟然藏得有这种好物,西域远在千里之外,盛产的美酒,可是寻常人无福消受的。”
程大人微微一笑,道:“好说,好说。”示意家仆打开,家仆熟练的用小刀将木酒桶撬了开来,顿时酒香四溢。一旁的丫鬟端来玉酒壶,拿来酒提子打满两壶,便一一为众位官员斟上美酒。
坐在程大人身旁的戚大人,名字是戚文宏,也是五十岁余,与程大人年龄相仿,风流记得他好像是宣抚使什么的官职,却也不知大小,但隐约觉得似是朝廷派驻地方的官员使者,难得程大人这般重视。这时戚大人笑着对程大人道:“老程,想不到你收藏得竟有这等美酒,今儿个大伙是有福了。”
程大人道:“戚大人客气了,这酒我也是无意间得到的,本不好此物,便一直藏了起来,算起来已有三四年了,也不知变质了没有,莫要坏了大人们的雅兴。”
风流慌忙道:“不会不会,这西域的葡萄美酒,还是有些烈度的,若是密封完好,放上十年也不会坏,反而越发醇厚。若是夏日经过冰块一镇,那股子醇味,像是三十岁多的女人一样有味道,王公子,你说是不是?”
众官员听闻此语,不觉哄然而笑,江雨欣啐了一口,道:“呸,不要脸!”
王灿一愣,哪料到风流正聊到葡萄美酒,却话锋突转,问起自己来,愣了一下,才道:“我……我哪里知道,西门公子既有此说,必然不假吧,这西域美酒,自然是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