莯蓉接过这个熟悉的灵囊,随手按了按,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硌得慌。
她诘问:“这什么意思?”
“你走后,哥便把它收着。这下你回来了,自然要物归原主啊。”
其实苍巫歙扯了谎。那时莯蓉离去,这灵囊是他暗自收下,与苍巫介并无关联。
“哦?那我先暂时收着吧。”莯蓉将灵囊收下,就摆手示意苍巫歙出去。对方没反应,她笑盈盈的开始脱外衣:“我要睡了,你还不走?”
深居临魔源,苍巫歙不曾有男女大防的观念,但他还是在莯蓉的刻意驱赶下,起身告退。
*
苍巫歙走后约有一个小时,莯蓉才掀开被褥,蹑手蹑脚走到门前,一把将门拴拴住,从内往外反锁。即使她知道这对于他们那些拥有术法的修者来说,只是在做无用功。
不过,这么做,她也只是想求一个心安。
立在窗前,莯蓉这回没有收拾任何东西。手里捏着苍巫歙留下的灵囊,好奇心促使之下,她轻手打开。
莯蓉:“???”
乖乖,她是在做梦吧……苍巫介竟如此骚包?
灵囊里是一件衣裳。还是粉色的,死亡芭比粉的那种粉,其间衣边还镶嵌了几抹浅蓝,材质若老式的阴丹士林布。
真是炸眼。莯蓉嘴角抽了抽,把衣裳放回灵囊,暗自无奈,久久才缓和心境。
她逐渐明白,苍巫介这个人的复杂程度,是她难以想象的。种种迹象,若说是打一巴掌,给一甜枣,又不大像;若说是情深意切,又过于夸大其词;可若说丝毫无情,却又不符合事实。
莯蓉估计,对方对她或许有情,只这情凌驾于白月光之外,而不是之上。
那她尼?对他还有感觉吗?还能有感觉吗?
莯蓉觉着,对方于她恐怕只剩下恐惧了。她现在一闭眼都是苍巫介咬着条胳膊断手在她面前晃悠的场景。简直吓死个人了好不!
“唉,生活不易,唉声叹气啊……”第n次长叹,思虑无果,莯蓉挠头。她甚至都能听见自己脑袋瓜里的水声。
约莫也没多久,脑袋瓜里的水放得差不多,莯蓉总算是想清楚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离开这里才是上策。
起先顺口同意苍巫歙的请求时,莯蓉便存了稳住他,借机逃离的心思。
如此想,她将灵囊携着,爬上窗户,一个纵跃,便跳入了五彩斑斓的彼岸之中。
沾着极光掩身,随波逐流去,直至消失在彼岸边际。
*
又走了,一声不响,又走了……
手中捏着从屋外拾捡来的芝花,苍巫介矗立于屋檐上,复恨难耐。此刻,他发散披落肩头,黑衣掺杂天色一红,玉指微开,手中芝花瓣瓣,若拂柳飘絮,高流低下渐起的水花,倾泻而出,在彼岸划开一道弧线。
弧线化点若刀,往彼岸边际劈去。
“戒骄戒躁,年轻人,凡事过于激进,不好。”来人白衣弱冠,素发俏颜,正是苍促。
只见他抬指一点,弧线消散,彼岸一时恢复了此前的宁静。
“你这是何意?”闻其,苍巫介头也不回讽笑,对其行为露出不解。
若不是对方占着个同胞的身份,苍巫介还真不乐意多搭理。
“想清楚怎么做了吗?”苍促反问,又记起了前时苍巫介敲开他房门,一脸恍然模样,直囔囔:你一早便知她是煌族,为何不说?
料想苍巫介修为尚且还不够,当此,他也就细心一一回了他所有疑问。后而二人得出结论:那凡人,乃夺舍之人,而夺舍之躯,却是二人煌族同胞。
从而摆在苍巫介面前便是两个选择:一是控心抽魂,还煌族同胞身躯,但若此,凡人之魂自会消散;二是舍弃同胞之情,存留此凡人。
自然,这其二,苍促显然是不乐意的。但他瞧得出苍巫介的犹豫寡断,遂而如今旧话重提。
“我如何,与你何干?”苍巫介飞身就要离去,苍促阻拦,也明了,“既然这是你的选择,我也无话可说。不过,你可要想清楚,一个可以夺舍煌族身躯之人,可绝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用得着你说?”
“呵。”苍促尴尬,欲放苍巫介离去,其却立身半空,他轻笑,“你这年轻人,不识好歹。也罢,年轻人的事,我也不好插手,作为一个过来人,我可以给你一些建议。”
“什么建议?”
“还能是什么建议,自然是如何取得女子青睐。”苍促眉眼一下来了劲,“首先,这女子心肠都软,你且示弱,莫要过于强硬,惹她心疼你便是最好的结果。这其次,便是能给予对方想要的一切,满足她的幻象与追求,久而久之,其自然离不开你。”
“就只有这些?”苍巫介向来不信这些荡徒之语,可如今忙着解决掉莯蓉之事,听来,似觉字字有玄机,只恨苍促给的法子有些少。
“有此二招,足矣。”望着彼岸长流,苍促提唇莫名一笑。
苍巫介不言,颇似明白了些什么,轻额首,拜手,行礼飞身离去。缠其脚踝玲珑铃,于风间珑璁作响。
苍促望其身影幻灭远去,听玲珑作响声跌宕流离,暗忖腹语:是他吗?会是他吗?阿雅,你……还活着是吗?
*
顺流而下,竭力游了甚远后,莯蓉身泳浮出水面,于一处陌生的地方上岸。
上岸,拧了拧衣上水迹,她甩头,又将半干的发随意盘起。
等一切忙完,莯蓉呆愣着,漫无目的,有些失措,哀声叹气:“唉……”最近怎么老叹气?
“唉,随便了。”撇嘴再次哀叹,她便寻了处干净,幽香的草间,躺下,享受着柔软舒适。同时,头望极光交叠的天际,她闭眼阖目……
“我的手断了,你看能接上嘛?”斗大身躯匍匐,向莯蓉袭来。她咽了咽口水,那兽灵李犇匍匐而至,碎裂的胸膛,五脏六腑流了一地。此景诡异,令她一怔哗然,头皮发麻。
“啊!”蓦地嚎一声,莯蓉半坐起身,倏然,额间冷汗涔涔。
乖乖,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莯蓉哀恸,手捂着头,又握拳照着后脑勺来了两下,泫然若泣:“对不起,对不起。”
说到底,那兽灵李犇之死,于她也有一份责任。苍巫介直接杀人,而她,却是那间接的帮凶。
“你干嘛!”
手腕为人擒住,耳畔传声。莯蓉抱头回首,那双湛蓝色的眸子,近在咫尺,她惊恐后退,退避三舍。
觉察她的恐惧,苍巫介抓住其手腕的指尖一松。一松开,其愤然逃窜,欲再跳入彼岸。没办法,苍巫介只好施法,在莯蓉周身三尺形成术法屏障,将其桎梏。
莯蓉逃不得,急不可耐,直拍打着屏障,哽咽哭喊:“苍巫介,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想要干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苍巫介也头疼,他眼巴巴跟随她跑来,自己也茫然。
“你又要去哪?”想不出合适的理由,他隔着屏障,闷闷问她。
“不去哪。”莯蓉转头。
——莯蓉,振作点,别怕,手别抖,心别颤,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我不吃你,你不用害怕。”苍巫介忙解释。
“啊?”
莯蓉苦涩笑:大哥,你不吃我,我也害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