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那日,他离了无疆殿,顷刻便到了妩萝渊。只不知何时,妩萝渊起了一破规矩。这一日进城,只许一人。天公不作美,好不凑巧,苍巫介来时,正没了进城名额。如此,他遂等到了二日。
这第二日,说来也是倒霉,他再去时,依旧没了名额。暗自忿忿,他权衡利弊,遂等到了第三日。不曾想,第三日,守门人故技重施,他依旧没能进城。
苍巫介此人,本就是个没有耐性之人。他本欲无声无息悄然入了妩萝渊,取得水珠即可,却不曾,在城门口,为守门人三番四次刁难。小肚鸡肠如他,怎能遂了人好?
灵力虽为妩萝渊地界所桎梏,可他本身自带的buff功能——石化之眸,可不受外界所影响。
如此,他将二位守门人化作了铜石。泄了愤,他却也因此被妩萝渊巡逻兵所发现,押解到了渊王殿。好在见了渊王,摆明了身份,就被当成了上宾所安置。
他现在依稀还记得那渊王一张大脸贴在巡逻兵身上大喊的模样:“知道这是谁吗?论辈分,你得唤一声祖宗。”
祖宗?好笑,他竟成了祖宗。
莯蓉看不清楚苍巫介的神情,总觉得他似笑非笑,有些古怪,便就要将他青纱扯下。他侧身躲开,莯蓉怔怔,忽怨闷,忿忿然,手收回:“苍巫介,你这是什么意思?”才几日不见,怎的好像生分了。
苍巫介似累得紧,垂首而叹:“将阿歙带出来吧。”莯蓉闻言手拽着腰间的灵囊,虽没好气,到也没放任自己的小性子乱使劲。将苍巫歙从灵囊中带出时,莯蓉顺手连带了软榻一块。
见其,一霎,苍巫介似泄了气的皮球,软成一团。强忍着情绪,他抬手,腕处一割,鲜血猝不及防淋漓而出,落在桌前的茶盏中。
“你这是在做什么?”苍促突明白了他那疲惫感从何而来。以煌族血肉沿脉,之于苍巫歙,总归是能多撑些时候,可之于苍巫介,却是愚蠢的作死行为!
苍促欲阻止,莯蓉拦住:“随他,他想怎样,没必要阻挡。”
闻她此言,苍巫介愕然,遂而轻笑,目光透着青纱,觑了莯蓉一眼,欣慰非常。果然,这人啊,还是她比较令他满意。
一时间,二人中,苍巫介黯黯,反而是苍促的反应比较大。他甚至失了这几日儒雅的模样,对着莯蓉就开始诉说心中怨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心思。你自私自利不说,还贪生怕死,娇惰浮华,又有几时真正将苍巫介放在心上。如今见了他,你对苍巫歙态度,与前时可谓是判若两人。”他干笑一声,“莯姑娘,当真好演技。”
没想到对方是这么看自己的。莯蓉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得对方歇斯底里:“她贪恋着你煌族身份带给她的便利,也享受着自己那副煌族身躯带来的能力,却装得懵懂无知,连心声也极力掩盖。她这般女子,你当真要留下?”她听得出,这话是对苍巫介说的。
她不可否认,对方的话里真实性还是有几分的。她确实贪图苍巫介带来的便利:美食,舒适的生存环境。娇惰浮华,自私自利,贪生怕死说的是她;前后对苍巫歙态度不一致的也是她。她可真没觉得自己现在对苍巫歙的态度有多好。
要说这些话里她唯一能反驳的,便是那句“享受着自己那副身躯带来的能力”。能力?身躯带来的能力?一个辟谷修者,能有什么能力。
“装傻充愣?”苍促步步紧逼,“莯蓉,你夺舍的这副身躯,是我们同胞。”
“what?”夺舍……这踏马多少章以前的事,现在才提!
夺舍不过顺口一嘴,没想到一语成箴,还这么凑巧穿到了煌族的身上。莯蓉感慨:“那这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
“莯姑娘。”苍促吓,苍巫介轻声打断:“够了,你俩是想在此处吵个尽兴嘛。”
莯蓉撇嘴,喝了口茶水,心里不舒坦,却也没想说什么,或者解释什么。他们的说法,看法,做法,无论是什么,她都一一能接受。即使是将她如剥藠头一般,一层层剥到最后。
因为,那时他们就会发现,她内核空无一物。她就是这般之人。
“先走了,我也好去问问我那阿里侄子,这地方,哪处能够清净一点。”
“莯蓉。”一直悒悒不乐的苍巫介终于发声。可莯蓉已经不需要了。起身离开,她轻声关了房门。
“人已走。”莯蓉一走,苍促冷静了下来,直盯着苍巫介道,“有什么话,可以尽言了。”
“你这赶走人的方式,还真是新颖。”血满茶盏,苍巫介化血丹,喂与软榻上昏迷的苍巫歙。
“我是实话。只不过,过于激烈了。”
“是嘛?”苍巫介道,继续放血。苍促看着心疼不已,也知阻拦不了,只好赶紧切入话题:“那水珠,你到底寻到没?”
“寻到了。”苍巫介盯着盏中自己的绯红的鲜血,有些茫然,“又没寻到。”
“什么意思?”
“水珠,其为妩王灵珠,按照妩萝渊的规矩,需得其心仪夫君才可取得。强行夺取,珠毁人亡。”
苍促万万没想到是这个情况。他遂言:“你堂堂煌族,娶了她便……”忽记起莯蓉,他讪笑,“你是因为莯蓉,所以才觉为难?”
苍巫介点头。煌族一生只寻一伴侣,他既应了莯蓉之情,又岂能交托她人自己情谊。可阿歙…阿歙等不得,他……
心化作齑粉,苍巫介内恧到无所措置,低下了头去。
“两为其难。”苍促眼角和颧骨上的细纹都往眉心挤去,“所以,你选择舍去谁?”
桌上的鲜血又满了一盏,苍巫介换了手重新割下一道口子:“……这些,且后再说吧。”
“恕我直言,他。”苍促眸光放在苍巫歙身上,“更得你心,也更值得你心。”
“也是。”化了血丹,苍巫介眼神蓦地瞥见桌上熟悉的灵囊,他顺手拿起,眼睨向门外。苍促随他目光而去:“怎么了?”
苍巫介笑:“没,你先回去休息吧。”
看来,今夜又将是一个不眠夜了。
……
在一小侍的带领下,莯蓉进了一高级豪华套房,就在苍巫介偏堂的左面。此房地面铺满了华丽的地毯,床又大又软,床头柜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吃食。最神奇的便是里屋那张桌子,竟会自动幻型,凳子,桌子,长椅……应有尽有。可谓是相当有趣了。
桌子往后看,是屋内的砗磲柜子,白皙如玉。打开,里面摆满了许多奇形怪状的壶子。莯蓉好奇,打开闻了一下。是酒壶。酒香醇厚,才闻了一下,就差点被酒气给熏透。
关了柜,她回到了床上躺着,正侧身从床头柜上拿吃食,门“吱喽”一声,开了。她忙回眸,一瞧,“靠!”竟是苍促那王八蛋。
莯蓉摆出了要吃人的架势:“你跑来我房里干嘛?”
苍促:“莯姑娘,你怕是忘了,早时咱俩扮夫妻之事。”
艹。她还真忘了。“没忘。”左右环顾,莯蓉起了身,“我也是瞎了嘴。”
“去哪啊?”见莯蓉要走,苍促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