莯蓉懒得搭理他。她径直出门,此时天色早已暗下,黑暗在大地上铺开,层层叠叠。廊道灯火摇曳,指引她朝着一个方向而去——右面苍巫介之房。
不过,在去苍巫介住处前,她先问了人,跑了一趟药房。
于是,手提拎着大包小包的草渣子,腰揣着一把剪子和一捆纱布,莯蓉敲开了苍巫介的房门。
深夜到访,苍巫介似早有预料。他将她迎进,又从袖中掏出灵囊,递与她:“可是来寻它?”
莯蓉接过,犹见他换上了白衣长袍里衣,青纱卸下,似刚沐浴完毕,头发湿漉漉的搭在肩头,一双湛蓝眸子秋波粼粼。
不夸张的说,很美,至于是怎样的一种美尼?莯蓉想起了西方的维纳斯——哪种禁欲又诱惑的美丽。
“我可不只是来找它的。”是来给你包扎的啊,笨蛋。暗自道,莯蓉放下剪子纱布,小心翼翼扯过苍巫介衣袖,一骨碌往上搂过卷起。没了衣袖的遮蔽,白皙皮肉上道道狰目的割口跃然而现。
莯蓉恨恨:“得了,这下子,留了这么多疤,以后可只能穿长袖袍了。”将草药粉洒下,觉察到某人手臂有些颤动,她按住,“疼也忍着。”
出乎意料,苍巫介很配合,一声不吭。此刻,他一双眸子,直带着暖意望向莯蓉——头低着,眼睛都快望到他手腕的伤口上,小心翼翼包扎的模样。
是时,她随意扎拢的发拢落在右肩,额间几缕散开,丝丝发尖在苍巫介腕上摇曳起舞,微微的摩擦感让他手臂发痒,似挠到了心窝里。这感觉,逐渐掩盖了草药沫给他带来的疼痛。
“完美。这些药你将就着用,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象征性打了个好看的蝴蝶结,莯蓉笑笑。抬头,“咚”,撞到了苍巫介的下巴。见他吃痛挪开头,她怔然,忽而怨怨说:“你靠我那么近干嘛?”
“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因为疼痛,苍巫介说话都带着抽气声,“那你就敢上手给我包扎?莯蓉,我……”一时激动,倏扯得下巴疼。
疼得揉了揉下巴,他又继续,“还不赶紧给我卸下来!”心知煌族的伤口,因为血脉的缘故,什么草药都无济于事。但能以此逗逗莯蓉,他觉得也挺有意思的。
“我好不容易找来的,你就勉为其难再缠上两天嘛。要遵循医嘱,知道不?”
晃了晃手上的蝴蝶结,苍巫介笑谑:“你何时成医者了?”闻言,莯蓉抿嘴不说话。但见白纱布扎出来的蝴蝶结很熟悉,垂手,苍巫介把衣袖搂下,又问她,“为什么不阻拦我尼?”
“你指那件事?”说着,莯蓉顺手将剩余纱布草药收归灵囊。这些时日,发生的事还真是挺多的,她那知道他说的是那件事。
“割腕取血。”
莯蓉觉得搞笑:“阻拦干嘛,你又不是割的我手腕。”
“你觉得好笑?你不心疼嘛?”
听出他语气不对劲,莯蓉:“没,我挺心疼的。”语毕,她静默观察,屏息以待对方反应。
苍巫介却似没有反应。流光瞬息,蓦然,他拽过莯蓉手掌,莯蓉躲闪不及,手腕为他牢牢桎梏。
一时没反应过来,莯蓉又犹见苍巫介不怀好意的瞥了自己一眼。她暗道不妙。果然,下一刻,苍巫介抬起另一只手,在莯蓉手心划了一道口子。
口子约有两三厘米长,划得不深,却鲜血淋漓,流血不止。
为此对待,掌心刺痛,莯蓉岂能好受。她忿怒:“你有病吧!”又欲将手掌扯回,力气不及,只好愤然放弃。嘟嘴,如丧考批,她满脸写着妈卖批。
“你这样。”没顾及莯蓉反应,苍巫介自顾自道,“我会心疼。”还会难受。
此话一出,莯蓉呆滞:“……”这孙子,还挺能撩,这话他到底是怎么说出口的啊!
嘿,不是,心疼你还划拉我.干嘛?自虐啊?莯蓉欲哭无泪,又气又无奈。
怪她,怪她,一时间竟忘记某人的病娇属性了。
“我心疼,心疼,可以不?”敷衍,莯蓉假意哭凄,手直抖,“不只心疼,手也疼。”众所周知,病娇这玩意,得示弱,得哄着。
“我…我没划太深啊,怎么会扯着心疼?”苍巫介翻着莯蓉手掌,左右查看,晃出来的血珠,染了他白纱布一片。若开了朵朵红梅。他瞧着,心中莫名感到欢愉:莯蓉,这下,你也和我是一般的模样了。
艹。老子说的心疼你啊!莯蓉:“好哥哥,你再扯,就更疼了。”
苍巫介没回应,怔怔望着莯蓉。
——看什么看,有那闲心瞅你爹尼?还不赶紧踏马给我包扎啊。你踏马心疼,老子还肉疼尼!
“噗。”噗呲一笑,苍巫介暗叹不已,他当真爱死了她这心口不一的模样。罢罢罢,他又何必与她较劲尼。
将莯蓉手掌抬起,苍巫介头垂下,掌中鲜血,吮吸得一干二净。须臾,掌中伤口,早已消失不见。
抬首,嘴角还挂着鲜红透亮的血液,苍巫介指尖一抹,又送与嘴中,咂啖,他笑若稚童:“你的血,是腥的。而我的,是甜的。”
莯蓉:“是是是,甜的,甜的,可把你牛逼坏了吧。”她想,你可不只血是甜的,你身上的味道其实也是甜的。让她一闻,就贼有食欲的那种甜。当然,那是辟谷期以前的她。
“苍巫介。”
“嗯?”
“我好困啊,今晚能不能在你这睡啊?”最好是除了今晚,以后都能来的那种。
“没给你安排屋子?阿里安不会是那种没打算之人。”苍巫介搂过莯蓉,她挣扎,他吓然,“别动,这里乱了。”原是莯蓉方才扯回手时,手劲使得大,竟把外袍衣领抖得乱了。衣带渐宽,白净的肩露出了点脸面。
“没必要弄了,一会还得脱尼。”
“脱?”苍巫介咽了口唾沫,忽记起那日锡华池里的浪荡不羁,不由心下暗潮涌起。
“你睡觉不脱.衣服的啊?”没有那方面暗示的意思,莯蓉很直。直得除了想要一张床外,别无其他。
苍巫介掩下情绪:“怎不去你屋?”
“屋里有苍促。”
“什么?”苍巫介颇似激动,“他在你房里做甚?你们这一路过来,他可是欺负你了?”
好笑他情绪波动这么大,莯蓉摆手,示意他冷静下来。待其冷静,又瞧得其恹恹的脸,她悄然靠近他,将身子贴近:“是啊,苍促那小贱.人可坏了,自你走了,一直欺负我来着。”说着,她假意抹了把泪,往苍巫介身上擦拭。
看着她悄咪.咪的小动作,又听她胡编乱造,苍巫介配合着表演:“回头帮你收拾他好不好?”
“不好。”莯蓉故作哀怨,“他现在可是你爹了,你动手,那可是要遭天谴的。”
苍巫介:“……”提及此,他早就想吐槽了。他说的是不要暴露和他的关系,而不是……重新编造一个关系啊。
偏苦于无奈,他也只能……勉为其难接受突然有了爹娘的哪种荒诞感。
“他谎称我爹也就罢了,你谎称我娘……又是个什么想法?”莯蓉这个脑袋瓜,从来天马行空,苍巫介这次还真想知道知道,她到底怎么思考的,选择了这么一个身份。
不觉得很古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