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迸裂的气球碎成一片,苍巫介有些招架不住,他甚至都搞不清楚自己那里惹着莯蓉了。于是,他很实诚,直接开问:“你是在哭什么?”
自己想吧,你个王八蛋。莯蓉扭过头,憋了泪,不理睬。
好啊,又在心里骂他尼。苍巫介扯了扯莯蓉衣袖:“唉,别哭了,给你看个好东西。”
闻声,莯蓉抽噎着暼了衣袖上的白净手儿一眼,抿嘴没说话。见莯蓉如此,苍巫介莞尔一笑,手离开衣袖,伸向灵囊中似在捣鼓什么。不打一会,莯蓉见他拿出了一面镜子。是那面矶谷镜。
嗯?这也叫好东西?莯蓉倏然没了兴致,她侧身就爬上床,将自己盖在被褥之下,小声抽泣。
“嘿,起来看看。”苍巫介说着,推了推床上窝在被褥里的莯蓉。莯蓉在被褥里扭了扭就没了动静,他继续,“起来看看,一会再睡也不迟。”话音刚落,又使劲推了莯蓉一把。
莯蓉愤懑,咬牙掀开被褥,回首就是一个横眉怒视:“你干嘛!”
“你看。”苍巫介笑着,打了个响指,响指结束的同时,一阵强光笼罩了莯蓉,她觉刺眼,抬手挡了挡。
“可以了,来,把手放下。”苍巫介轻拿下莯蓉的手。
如此,没了遮蔽,莯蓉只好抬眸望去,此时,屋内黑了个透彻,伸手不见五指,她什么也看不见。
嗯?苍巫介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叮。”
又一个响指声结束,蓦地,屋内墙壁,屏风,桌椅,床榻,衣柜,天花板,开始冒出一颗颗细小明亮的白色光点。在这晦黑的空间里,玲琅满目,恍若要跳出来一般。
“来,躺下试试看。”苍巫介道。
莯蓉听从苍巫介的命令,乖乖躺下。此时她平躺着,天花板上的光点闪烁不停,宛若菩萨划下的流沙,细碎的流沙铺成的沙画斜躺在黑暗的天宇上。她似在天宇之中游躺,一瞬间,这黑夜,黑暗那么遥远,星光却触手可及。
“星星,像吗?”妩萝渊效仿人间,却只创造了日月,不曾有过繁星。也好在,这关于星宿的典籍数不胜数,苍巫介寻起来也不是太困难。
自从那夜莯蓉提及星星之事,他便知她思乡情难自控,可知晓又如何?他又无能为力,不能去帮她做些什么。他知道,夺舍之游魂,若想归故里,难于登天。可几番踌躇,不忍,遂而他决定,故里他乡,造一片繁星,以解莯蓉思乡情结。
说来也是赶巧,他本想过几日等阿歙苏醒,他们一家回了无疆殿,再与莯蓉说以此事,好给予对方一个惊喜。却偏偏遇上莯蓉情绪挤压低落的时候。如此,他不得不提前将这个惊喜施展出来。
因着妩萝渊术法限制,他所能利用的只有矶谷镜与夜明珠。
“你瞧,那一颗是地球不?”光点的照耀下,苍巫介不知何时躺在了莯蓉身旁,与她一块仰视头顶的虚假夜空,同时,抬手指向一颗光点,对她柔声道。
看见苍巫介抬手,随他手势过去,莯蓉看见那只是一颗稍微比其他光点大一些,亮一些的光点而已。她摇头。
苍巫介又指向另外一颗,“那是这一颗?”莯蓉接着摇头。
苍巫介继续指向其余光点,不厌其烦问她:“是这颗吗?”莯蓉再次摇头。
如此,反反复复,这场指星星找地球游戏,一开始莯蓉还能找到趣味,那就是每当她摇头之后,苍巫介的可爱反应。太可爱了,简直叫她嫣然偷笑不止。
可在连续摇了好十几次头后,发觉苍巫介似乎对这游戏越发上心,莯蓉脖子就开始疼得厉害了。不得已阻止他,在苍巫介再次指向一颗平平无其的光点时,她按下他抬着的手:“是它。”
“真的?”
莯蓉点头:“真的。”
“你在骗我。”
嗯?糟糕,忘记这厮会读心术了!“不指了好不?”莯蓉挽起他手臂,紧紧抱着,生怕他又玩指星星找地球游戏。
“哼,我还有这只手。”说着,苍巫介无视莯蓉,抬起没被抱住的另一只手,继续,“是这颗吗?”
妈妈呀,救命啊。莯蓉无奈:“不是。”
他指向另一颗:“嗯?”
莯蓉:“不是。”
“嗯!?”
“不是。”
……
“这颗?”
“……”
没听见回应,苍巫介俯首,忽而发现怀中的人儿不知何时已经沉睡了过去。
细小的鼾声四起,这时,外屋门外传来叫唤:“姑娘,我进了奥?”苍巫介听得出,是那莯尘的声音。
苍巫介变声,没好气:“进来。”
闻声莯尘进来,却见屋中一片黑暗,只有里屋传来几丝光亮。借着微弱的光芒,他将餐盘放于桌上后,轻喊:“姑娘?需要掌灯吗?”
“不用,你可以走了。”
“好的姑娘。”莯尘开门脚步才踏出一半,又道,“今日有姑娘爱吃的雪梨蕻笋,柿雪糖,姑娘且吃了在安寝也不迟。”
“嗯,你退下吧。”
“好的姑娘。”门合上,莯尘离开。
听着其离开的动静,苍巫介悠悠望着怀中熟睡的人儿,不禁心忖:雪梨蕻笋?柿雪糖?她竟何时爱上这些菜了?不行,他得学学。
虽然苍巫介对于自己的厨艺有一定的自信,但这并不影响他依旧有一些菜肴拿不出手。譬如:柿雪糖。
糖这种东西,他记得有一个人曾说过:“这糖里面,有虫子,它会趴在你的牙上,把你牙齿啃个精光,记住,可不能多吃哟。”因此,受此人言语所导,他从不沾糖这类食物。所以,关于糖食这方面,他是一窍不通。
“吃糖?小心虫子把你牙齿啃个精光。”暗光下,苍巫介戳了戳莯蓉的脸,喃喃自语。莯蓉不自在的往他臂弯里蹭了蹭,他继续,低声笑:“啃个精光哟。”颇觉有趣。
后而,圆月当空,子夜静谧,万耐俱寂,四周开始沉寂得窗外的风吹草动声也仿佛听得见。一切光点都默默地躺在半明半暗,半清晰,半模糊的空间里,空间也不像在白昼那样地具体了。空气里充满了一种细微的但又是醉人的夜的芳香。
微风轻轻,阵阵拂来,将莯蓉身上被褥往上扯扯,苍巫介想,此夜是柔和的,像怀中人儿的发丝一般柔和。
……
清晨,因着渊王阿里巴之死,金色的太阳从那日起,再也没有升起来过。此时的妩萝渊清晨,只余下白昼与晨雾。晨雾慢慢地向远处散去,露珠反射着微弱的白昼光辉,在叶梢上闪烁着。
莯蓉在雾气迷蒙中醒来,窗外远处的天边,浓雾渐渐变薄了,如袅袅炊烟,又似薄薄青纱。她起身,揉了揉头,还没伸懒腰,便忽听得屏风后有人道:“起来了,先洗漱,再食早膳吧。”
莯蓉应了一声,却不大想动。继续窝在被褥里有一会,她便见得屏风后的人儿走来,一面将白色的丝帕往她脸上擦,一面说道:“慵懒,该起了。”虽是憎怪之语,人儿面上却并无任何的憎怪之色。
脸擦净,莯蓉拉过他手,死死贴上:“苍巫介,我就再睡一会,就睡一会嘛。”
苍巫介将丝帕又往她眼角擦去:“你再不起,早膳都要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