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红色的疤痕密密麻麻,整条手臂,简直已经没有了一块好肉。
莯蓉心痛不已,早前洇染在眶里的泪珠滚了一圈,滴滴往下坠落。她哽咽不成声:“另一只手!”
苍巫介另一只手躲躲藏藏:“别、别看了。”
莯蓉强硬扯过,袖子一撸开,果然,如出一辙。她竟一时不知该如何诉说缠绕于心间的心疼。
“把那短刃给我。”莯蓉伸手。
苍巫介恍若想起什么似的,节节往后退:“你要干嘛?”
“你先拿来。”
苍巫介咬咬牙,从灵囊里掏出了短刃递与莯蓉,顺势闭上了眼。
“啊!”
耳畔传来一阵抽痛声,苍巫介睁眼,犹见莯蓉拿着短刃在自己手腕处划拉着。他仓促抢过:“你这又是做甚?”
莯蓉彻底嚎啕大哭:“好痛,痛死了。”竟比上次挖心还让她痛上几分。
苍巫介终于知道了莯蓉此举是为何了,心倏然一片柔软,他搂过她,紧紧拥抱在怀中:“知道痛你还敢割?”
莯蓉泣不成声:“这么痛你怎么下得去手,还……还……”顿了口,她实在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苍巫介似为了缓和这忧愁的气氛,低声对莯蓉笑道:“刚才你要虺玉刃时,我还以为你又要捅我尼。我总想着,前时我挖你心脉,虽是计策,但也确确实实对你造成了伤害,免不得你要报复。”
所以,他方才将眼睛闭上就是打算默认可以让她报复了?莯蓉噗呲又哭又笑:“我可没有你那样小肚鸡肠。”
苍巫介恬然摇摇头:“可不嘛,我这腰间的疤痕,就当是它自己生出来的算了。”武清庵莯蓉捅他一刀的事,今半开玩笑重又提起。
莯蓉哼了一声:“活该,我此生最厌恶他人骗我。”又阐释说,“你挖心那刀,提前告知过我,可见我有半分不悦?”
苍巫介咕哝点头:“是是是,你说得都对。”将短刃放在手心,鹅黄色烛光打上去,反射出一道白光,“想来,我也最是厌恶他人的欺骗与隐瞒了。”
他语气轻快,悠悠然转入莯蓉脑海,她骤然想起那一直与她占据着同一具身躯的女子。
她应该告知苍巫介吗?
可她已经答应了对方会保守这个秘密,说出来不就言而无信了嘛。
况且,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对方并没有恶意,甚至于入妩萝渊以来,处处暗地相助他们。如今若是平白无故提起,免不得苍巫介又会多疑。到时候,这三三两两的糟心事,又何时才能到头?
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思维想法,莯蓉坦然转移话题:“苍巫介,你不要再割自己了。你是人,不是仙芝灵草,更不是灵丹妙药,不可能包治百病!懂不?”
苍巫介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要让他眼睁睁瞧着莯蓉长睡不醒,无计可施却袖手旁观,他做不到。
他想,既然她不好受,那他也不会让自己好受。
苍巫介本想拒绝,可到嘴的话在莯蓉盈盈的眸光中呑回了腹中,须臾换作他言:“是是是,我都听你的行不。”
“这样才像话嘛。”莯蓉欢悦了,身子出了苍巫介的怀抱,窗外夜色阑珊,她打了个哈欠道,“我困了,你早些休息,别睡在外屋了,省得着凉。”
苍巫介似有话说,她忙止住他话头:“我会心疼的。”
苍巫介心下打鼓又跳舞,这下无一语可说,只东拉西扯的嘘叹几声后,起身给莯蓉盖上被褥,再把烛灯吹灭,于漆黑中压着嗓子道:“你好好休息,我明早过来。我们回家。”
莯蓉嗯嗯两声,他走到外屋推开门便走了。
听到他稀稀碎碎的脚步声远去,静逸的夜变得孤寂,莯蓉再也忍受不了胸腔里翻江倒海的积物感,拿出丝帕,一下子咳着吐了出来。
等咳得声响小了,手里的丝帕也润了,她瘫软无力地起身,趿上鞋,没敢点燃烛灯惊扰人,踉跄着步子便出了屋。
借着冬日雪色微微的银光,她来到院落一株梅树旁,将梅树底下的雪扒开,又将侵染了鲜红血液的丝帕丢入其中。
里竟有了一沓。
雪重拢堆盖住,寒风凛冽袭来,一阵刺骨,她轻咳了一声,立马捂住嘴。
看了眼自以为掩饰得很漂亮的雪堆,她正想转身回屋,肩头被搭上了一件暖和的毛绒披风。
惊疑,莯蓉喊:“谁?”伸手往后一打。
那人灵敏躲过,沉声道:“是我。”
苍巫介?莯蓉下意识往后退两步,脚踩在刚拢盖的雪堆上,笑问:“还没睡尼?”
苍巫介上前将她披风带子系好:“屋外凄寒,先回屋。”
“好。”莯蓉点头往前走,苍巫介突将她打横一把抱起。
她瞧着他清量的身形,以及有些趔趄的步子,不由道:“要抱就抱,不过可得小心点,别把我给摔了。”
苍巫介咬牙回她:“闭——嘴。”
嘴字还没落地,也不知雪间哪来的尖石子,苍巫介没注意,一个绊住,与莯蓉齐齐撒撒跌入雪地之中。
二人满脸满头都是洇染了泥土腥味的雪花。
我艹.你大爷!
“呸!”吐出一口雪水,躺着,莯蓉顺势捏起一个雪球,砸进了从旁苍巫介的衣襟中。
苍巫介侧躺着,为雪球刺骨的冷激得起了身。一起身,便见得莯蓉躺在雪地里笑得前仰后翻,不由喟叹又不好意思,忙将她扶起。
她笑得合不拢嘴,他脸都快烧得没影了。
“别笑了。”苍巫介扯着莯蓉往屋里走。
莯蓉随他歘欻急促的脚步进屋,门关上,脱鞋上了榻,仍耐不住笑声。
苍巫介恼羞:“你若是再取笑,我就去把你埋的那些个丝帕取出来,明日照列洗了给你使用。”
这话一下夯击得莯蓉不知所措。
“你都知道了?”笑声戛然而止,她喃喃问。
苍巫介往外屋走,反问:“你脸上,何时藏得住事?”
莯蓉被戳穿得不高兴,听着苍巫介在外屋躺下的动静,隔着夜,她哦了一声,半晌又喊:“苍巫介?”
没人答应,她声高了些,“苍巫介?”
“啊?怎么了?”苍巫介沉浸于方才失误的羞恼中,一时竟没听到莯蓉唤他。
忽听得,忙起身奔到里屋,羞恼的情绪一扫而光,焦急问:“是又咳血了?还是哪里疼啊?”
“好黑,我瞧不见你,心里难受。”
“这是什么烂德行?”嗤笑,苍巫介还是走过去将烛灯重新点燃。
一霎,又是熟悉的光芒笼罩过来。
思虑屋外回来,恐莯蓉身子冷颤,他趿步来到火盆前,拿起铁钩跳动了火红的木炭几下,顿时,屋子里的暖气瞬间又上升了些。暖和了不少。
做完这些,没听见莯蓉动静,他回首:“我便在这陪……”
‘你’字还没说出口,攸地瞧见床榻上若隐若现的胴.体,他心脏腾地飞到了嗓子眼,肾上素直线飙升,忙回过头,“你、你干嘛?”
“你还好意思问,刚才摔那一跤,我里衣都湿透了。”
“不是有披风垫着嘛?”苍巫介目光紧盯着火盆,没敢回头看一眼。
提到这,莯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咱俩摔下去的时候可没时间选择是仰着,还是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