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厨房内,炊烟袅袅,灶台前的男子在烟雾中露出头来,被厨具折磨得没了性子。
“可恶。”苍巫介端起糖罐端详,“这玩意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甜食一直都是他厨艺的短板,更何况,那雪里蕻笋与柿雪糖他也只是曾听莯尘提过一嘴,又怎可能会做。
方才顺嘴答应莯蓉,一是心中醋意大发,不愿甘于莯尘之后;二是想寻个理由将苍促打发出来。
有些事,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去做抉择。
“说吧,何事非得将我带来吃灰?”苍促离老远,烟雾过去,他抬手扫了扫,一脸嫌弃。
苍巫介将糖倒入砂锅里:“阿歙没发现什么端倪吧?”
苍促抱手:“你也是心狠,那忘忧草说下就下,就不怕他回头将你也忘了?”
妩罗渊一行,苍巫歙苏醒过来后,前因后果一一深诸于心,便难免自责。嘴上不言,行为确是囊囊缩缩,畏首畏尾,三两句话未完,便方寸大乱。惹得苍促等人叫苦连天。
安慰无用,自后苍巫介也是心疼他,便在还其灵脉之时,喂与其忘忧草,使其忘记了妩萝渊前尘过往,再一番出行游玩谎言相告,苍巫歙果然回归旧时模样。
这让当时泥陷于莯蓉病症中的苍巫介松了一口气。
“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他那时状态,你也瞧得。如此,于他最好。”掌勺,苍巫介心绪难宁,如此做,于阿歙而言,无疑是最好的解脱法子,算作另一种保护。
“他还有愧疚才那般,你如此做,他愧疚虽是没了,可是你的所有付出也会跟着没了。”
“无妨。”砂锅冒开,苍巫介又浇上一瓢水。或许是手抖,浇水时,地上撒了些。他取了拖把擦拭。一面干活,一面道,“呃素珠寻得了。”
苍促眼瞥过,霎时放下手:“什么?你去与噗呲龙族对战了?”
何必尼,一个两面三刀的女子,值得你如此嘛!
这些话,他没说出口,便见得苍巫介拖地的身形影影绰绰,其后来音:“不是我,是那莯尘。”
“莯尘?”一张模糊的脸从苍促脑海里一闪而过。妩萝渊时,他与其不过几面之缘,倒是差点想不起来了。
“还真是情义深重。”他隐约记得,那莯尘,在妩萝渊时,曾是莯蓉的贴身侍从。也是幕后主使阿里六的一只爪牙。
“你也觉得他二人之间有情义?”连旁观者都瞧得出来的事,他这个当局者竟浑然不知,如今才姗姗后知后觉。苍巫介将拖把一扔,揭开了砂锅盖子,往里又撒了不少的糖。
吃吃吃,齁死你得了。
“毕竟矶谷境之中,二人相处半年之久,有了情义,确实在所难免。”苍促喃喃。
苍巫介:我杀莯尘!
“若没有呃素珠,她还能挺多久?”
“什么?”苍促被这个问题给惊到了。苍巫介言下之意,是不愿将呃素珠给予莯蓉?“你不是很想她痊愈吗?”
苍促抛砖,自然引得玉。苍巫介恶狠狠:“就算是死,她也休想得到莯尘的一分一毫。”令她痊愈的呃素珠,必须为他所得,否则,她倒不如如她所言,死了一了百了。
嫉妒使人丑恶,苍巫介恶毒的想法呼之欲出。那呃素珠,他便是放臭了烂了,莯蓉也别妄想得见一眼。而那莯尘……哼,今日侥幸,以后最好别落到他手里。
苍促惊异于苍巫介的狠戾,不过他乐得如此。他走近:“说了这么多,那呃素珠现在何处?”
苍巫介收起脸上的恶意,回首讽笑:“自然在我这。”他向衣袖掏去,没掏着,蹙眉又摸了摸,空空如也。他不耐烦地抖了抖,再一看,空无一物。
“怎么了?”苍促问。
苍巫介怒笑,摆了摆衣袖,转身熄灭了灶台里的火,盛了一碗砂锅里的不明粘稠物,端起,朝外走:“莯蓉,你给我等着。”闻声听苍促跟了上来,又道,“我自己过去即可。”
苍促心想也罢,就没再多话,哒步往相反的方向走去。过了廊道,他来到殿门外,殿门下彩光依旧芒芒,照亮的不只是一片晦暗。
“出来吧。”他拿出丝帕,垫在石阶上坐下。
声远去,有一体型不大的白龙飞来,背有白翅。正是一噗呲龙。
“灭你族群,夺取火珠之人,确为那女子?”苍促不确定问。
噗呲龙开口:“族群血海深仇,我岂会玩笑。”
苍促一怔,点头又问:“那呃素珠尼?”
话音刚落,立谈之间,噗呲龙愤愤,忽地泪眼迷涕:“此女子狠毒非常,灭我族,夺我珠,若不是修为不及,我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白龙为噗呲龙一族的首领母皇,一年之前,有一日她收到了煌族指令,攻打木系兽灵老巢。
他们一族,为木系兽灵克星,同存于临魔源,与木系兽灵平日里秉承着井水不犯河水的道理,彼此也算是相安无事。可这回,碍于煌族压力,她又被族群里的几位族民挑拨,遂而勾起了开启雷霆战争之心。
浩浩荡荡,率领了族群前往。不负众望,受到煌族重创的木系兽灵,猝不及防,被他们攻打得措手不及,一个个落荒而逃。
本正是大获全胜欢喜之时,那煌族出现,好在没瞅他们几眼,便径直走了。麻烦的是跟随他其后出现的女子。
她青衣带污,手持聚灵红伞,乍出现于袅袅娜火光之中,踩着万千木系兽灵的尸首,迤逦而至。那一瞬间,她的气势,丝毫不亚于此前离去的煌族。
女子面容冷冷清清,开口:“你们族长何在?”声似蝉翼轻鸣,柔声清明。她忍不住飞到女子身前,道:“我是。”
女子霎时变了脸色。她与她的族民还没来得及反应,女子的手已经进入了她的身体,像是锋利的巨刃,剜开了她的胸膛,掏出了她的灵脉之珠。
她丧失灵力支撑,倒地不起,族民纷纷嚷嚷向女子奔去。
“我只夺珠,兹与我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别逼我动手。”她还记得女子当时此言,语气之冷漠。
处于怒火深渊的族民自然不将女子之话放在耳里。任凭她如何呼喊,他们一波接一波奋勇而战。可笑啊可怕,无一不被女子所杀。血染红了天角一片。
而她,因着族民的庇护,与一幸存的木系兽灵,遁入泥间,才得以幸免于难。
她想过复仇,遂而她蹲守躲藏于渊王殿之外一年之久。她恨也怕,她绝不是该女子的对手,可她不甘心。
蹲守一年无结果,她却发现了那位时常跟踪于该女子的另一位煌族——苍促。她曾见他跟随于女子身后,似与其不对付。
于是,她与幸存的木系兽灵找上了他,坦白倾诉一切。得知女子名为莯蓉。他三人终达成协议,共同对击莯蓉。
“火珠,木珠。”还有那焰狱之中,子酒与他提及过的土珠。苍促呢喃。
阿里巴临死前,焰狱之中,子酒曾见得莯蓉身影出现。子酒同他道,他亲眼得见她剜了阿里巴心脏,那是妩萝渊之灵脉土珠。后而此事,却为当时初上位的渊王阿里六按下不表。草草葬礼,身躯魂灵俱灭,子酒不言,阿里香等人又怎能知晓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