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一羊肠小道踅着步子,四周是茂树绿林,魔芋树枝丫上宽大如蒲扇的叶片垂首掉落在道间。踩上去吱吱作响。
顺着道往里趋近,是一空旷孔洞。洞前躺倒着几块石板,光滑平整。
莯蓉顺势坐下,唤身后东张西望的苍巫歙:“过来坐。”
苍巫歙不动:“我们到底是要去往何处?”
从无疆殿出来,已然走了不知多少时日。苍巫歙凭借记忆力推断,估摸着至少有三日之久。
时日久,距离远,他逐渐感到陌生。心中孤疑,一路过来问过莯蓉。莯蓉皆三言两语打发回去。
事已至此,他寻思劝诫莯蓉原路返回是不太可能了,便遂其漫无目的地走着。
今日,走着走着四周越发出落得危机四伏,他不由再次问莯蓉。
莯蓉闻声,端坐于石板上,理理衣裙,讪讪道:“我们便在此处停下吧。”
苍巫歙左右环望,眉眼蹙着:“这看着不像是个好地方。”
莯蓉循循起身,至他身前,踱步徘徊:“阿歙,若有朝一日,你哥陷入困境,你可愿舍命想救?”
苍巫歙不置可否点头:“这个自然。”
莯蓉豁然,倏地道:“那我也不再多说废话了,你体内的金珠,便是我苦苦所求之物。”
苍巫歙不解:“这与哥何干?”
莯蓉指了指前方的孔洞,苍巫歙下意识看过去。孔洞里似有亮光耀射出,亮光的赭黄色逐渐蔓延至他的眸中,他趿着步子凑上去,想看个真切。
莯蓉随他后,二人进入孔洞。
孔洞里微光晦暗,洞中央一面圆石镜,那赭黄色的光芒,便是由它散出。
此刻,它光芒缓慢逼近苍巫歙,他好奇上前。圆石镜忽一阵金光闪闪,摄人眼目。
苍巫歙霎时阖目,莯蓉一个飞身,将他掳至孔洞外。
二人落地,苍巫歙惊惧推开莯蓉,瓮声喊:“你、你怎么会……”脚步趔趄往后退,又问,“那洞中之物,到底是什么?”
莯蓉定身,笑:“一个法器而已。”
“什么法器?”方才金光一眼,苍巫歙竟瞥得那圆石镜中,出现了哥的身影。未待他看个明白真切,便被金光逼刺得合了眼,想着事出蹊跷,他不由追问。
莯蓉听着他的追问,脚离开踩着的干枝,上前了两步:“五脉之中,我最不忍心下手的便是你,最难下手的也是你。”她眸子掩着怅然情绪,又忽而锐利如鹰,“可我不得不下手。”
语毕,她手势繁乱,口中念念有词。顷刻间周遭一阵狂风四起,声訇然,苍巫歙惊惧,忙续起灵力与之相抗。
二人一时间斗得昏天黑地,难舍难分。强劲的灵力波动使四下一片狼藉,放眼望去,西风残照,满目荒凉。
终,莯蓉手持虺玉伞,破天的伞面撑开压在了苍巫歙头顶,与他咫尺相交。
明显灵力不敌,苍巫歙后而捂着胸脯一霎单膝跪在地上,口吐鲜血,血脂落地淋漓。
“你敌不过我。”莯蓉从半空中降落到地间,“何必自欺欺人尼,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抬手,虺玉伞化为一把血色长刃。她紧握刃把,手腕一动,刃尖对准苍巫歙的心口处,狠狠刺入。
苍巫歙狰目凝视,为刃入得痛极,不由自主呻吟哭喊,嚎了一声。
闻此一声,莯蓉手颤,唇齿咬紧,偏头手往前一送,却茫然有些力不从心。她禁不住竟想大哭大喊。
可她的心已经脏得不成样子,泪腺这种玩意,她宁可剜了喂狗,也决不会让它再次出来兴风作浪。
莯蓉心作磐石,手上攸地使了全力,口声声呼喊:“对不起,阿歙,我……无可奈何。”
苍巫歙眼见长刃即将刺破自己胸膛,已然忘记了反抗。狂风的嘶鸣声在耳畔哀鸣,如雷贯耳,他根本就听不清莯蓉在说什么,可他却瞧得她眼底的不情不愿,瞧得她脸上的忍痛割舍。
“你若是不愿意杀我,为何还要下此毒手?”他不由呢喃。
此声若警钟,令莯蓉身影一颤,她匆忙定住心神,忿忿道:“取个金珠而已,你死不了。”
欲再下手。
“住手!”倏然霹雳一声炸响,莯蓉脚下的土地抖了三抖。
她循声望去,犹见她设立的结界,裂开了几道缝隙,缝隙处,一道熟悉的身影踽踽独立。
“苍巫介……”莯蓉呓语,一道紫电劈来,正打在长刃手把上,她手腕一痛,长刃化为伞型。
“怎么,忽瞧得我们,很惊讶?”近处,苍促化作人首蛇身兽型,矗立于莯蓉对面,凝视着她。
莯蓉是时一怔,蓦地抓起苍巫歙飞身而逃。还没起身,前路后门,便被一道又一道紫电阻拦。不得已,她扔下苍巫歙。
意料中,苍巫介果然停止了攻击,飞身去接苍巫歙。
莯蓉于一片慌乱中,往孔洞的方向逃离。瞧得她仓促慌逃的背影,苍促讽笑,巨大赤羽扑闪起,一个箭步冲到了孔洞之前,将莯蓉退路堵塞,使她退无可退。
“苍促,你可还记得苍爱雅?”莯蓉失笑。
闻她此言,苍促脸色大变,又忽而想起其也为煌族同胞,自是知晓那些往事,便也不想再多纠缠。
欲速战速决,手持灵化长剑,他冲向莯蓉。
莯蓉不躲不闪,剑气扑面而来,她抬眸:“苍巫介是爱雅之子。”
其音落地,苍促倏然刹住手,心儿凛然颤得狠,他不可置信望莯蓉:“你说什么?”
莯蓉换了一嘴说辞:“苍巫介是你与爱雅之子。”为了证实自己的言语的可信度,她接着补充,“想必你也瞧见了他脚踝处的虺玉链。虺玉链是谁之物,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苍促把长剑放下:“我凭什么信任你?”
莯蓉捂嘴讥笑不停,后而感慨:“苍促,我是苍鹿鹿啊。现今,关于苍爱雅的事,这世间应该没有人的话语比我更具有真实性了。”
苍促愣在了原地:“你是苍鹿鹿……?”
……
从苍促口中得知莯蓉真实目的时,苍巫介其实是半信半疑的。
疑是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自己竟被一凡人耍了一道。
信则是莯蓉种种行为他确实也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
她究竟为何要夺取五脉灵珠?其中缘由,苍巫介百思不得其解。
他是在苍促将子酒、白龙、木系兽灵招出时,从他们口中依稀得知了她的诡谲算计。
她竟是从彼岸矶谷境一行,就有了计策。她故作偶遇,以凝萌果为引,与那彼岸之主相对立,后又随他入矶谷境,一番真情流露,意在减弱他的防备之心。
她也确实做到了。正是矶谷境一行,他对她的态度才有所改变。
说起来,还真是手段高明。
如今事事回忆,静思往昔,如沉目底。
当日若不是莯蓉出离无疆殿,为木系兽灵李犇劫持,他也不会与李犇结仇,后而二人惨遭报复。
也正是这报复令他怒火中烧,遂而命了噗呲龙族举兵进犯木系兽灵族群。
后而,木系兽灵死伤不计其数,到使她不费吹灰之力便取得了木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