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而柔和的彩光从一路葳蕤树木枝丫间隙中迸射.出来,似霖霖微雨减速滴落下,打在苍巫介肩头两侧。
搭配上他影影绰绰的背影,令他周身映出一道奇异难以言说的气氛。
莯蓉踩着碎叶跟在他身后,因着他脚步大还快,遂而只能踅着小步子慢跑追他。
小跑的声响碎碎如同被奇石隔断的汩汩流泉,连接不起来。
一向慵懒,怎会突然想着学习术法?怀揣着疑虑,苍巫介眼平视前方的狭窄道路,耳听得身后的脚步声断断续续不连贯,时而高涨,时而低落,时而流转,仿若脚步声的主人一路过来踩下的不是片片碎叶,而是他的胸膛。
他继续朝前方探路,远有一灌木丛,风吹过,叶片簌簌地叫喊。
“莯蓉?”他背身呼唤,半晌,没有回应。
回首,有一风拢过,碎叶飘飘扬扬飞撒,其中一片转了圈落在苍巫介肩头,与他奇妙难以言说的气氛瞬间融为一体。
“跟丢了?”
苍巫介心涌起无数个忧虑,他往来时的路极速走去。一直走到古柏树之下,他依旧没寻得莯蓉身影。
“莯蓉!”
他心开始发毛,莫非是被某个兽灵给抓捕了?不不不,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抢人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苍巫介反驳自己。他思想不由往更晦暗的方向踅去。
难道是她自己逃的?她一直想逃离他?
苍巫介手蓄起灵力,一掌打在古柏树的粗大腰间。古柏树顿时如同遭受了重击,几缕枝丫鱼贯而出,簌簌往下掉,发出呜呜呜的凤鸣声。
一道枝丫正打在苍巫介头顶,他怒不可遏,倏然一串银铃般的笑语从头顶传来:“活该,叫你乱发脾气。”
他眉眼一下冷凝,攸地飞身而上,一把将发出笑语声的人儿从古柏树紧密相连的枝丫中拽出。
落地,苍巫介手提着莯蓉的后衣襟,将她转过面对自己,蹙眉:“很好玩是吗?”语气不太友善。
莯蓉银铃笑声戛然而止。她忙不迭摇头:“不好玩。”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苍巫介在得知她消失后的反应也实在太可爱了些,不由忍不住点了点头。
她又是摇头又是点头,苍巫介嘴角不禁抽了抽,心中气不过,他松开莯蓉,冷哼一声便转身走开。
糟糕,这厮好像真的生气了。不过逗一逗,有这么小气吗?莯蓉顿在原地倏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那愣着干嘛?还不走,等我驼你啊!”苍巫介走了没几步,蓦地回首冲莯蓉大声吼。
莯蓉被吼得愣了愣,回神喊:“好勒,你等等我啊。”
猛地一个前冲,直奔苍巫介身影而去。冲击得惯性有点大,莯蓉撞击在苍巫介的后背上。
旧伤处一疼,苍巫介眉眼扭成一道麻花,因着背身,莯蓉并未瞧见。
搂过他手臂,莯蓉挽起来,苍巫介极速将眉间麻花松弛开,换作冷颜。
莯蓉戳戳他:“好啦,别生气了好不好?”他继续不露辞色,她不得已娇憎喊,“谁让你突然走那么快,我在后面喊了你好几声你都不搭理我,我就想着躲起来逗逗你嘛。好啦,我下次不了,别生气了好不?”
他偏过头,不说话。
还来劲了是不?莯蓉扯着苍巫介顿步停下,踅到他身前,强硬地将他头扳过面对自己,就像古柏树下他对她做的一样。
手袭上他的脸,牵起他两边嘴角,往上一提,苍巫介面无表情的脸顿时被迫显现一抹古怪的笑容。
他不自在地憎怒,将莯蓉手扯下:“别闹。”
莯蓉手垂下,背在身后:“笑起来才好看嘛,扳着个脸我都不敢看你了。”
莯蓉软软糯糯的音色,像是活泉之眼往外冒涌,似活水生动。
苍巫介心忽爬满了奇妙到难以自控的不明情绪,就像是一颗乌石落到池中,激起的不大不小水花。
他不自然地一把拉上莯蓉的手,一面往前走,一面扯出抹很柔的笑来:“这次就先放过你,再有下次,我绝不轻饶。”
虽然他这话落到莯蓉耳朵里威慑力几乎为零,但她还是很给面子地点头如捣蒜:“保证没有下次。”
反手扣住苍巫介牵着自己的手,她跟他的步子往前方走去。
……
二人有说有笑大概走了一些时候,以至于到达了目的地莯蓉忽觉得有些怅然。
这么快就结束了?她还想多走走尼。莯蓉脸上挂着的不舍情绪,显而易见,苍巫介挑眉:“怎么,前不久让你跟着我散散步,跟要你命似的,今儿个怎么这么有兴趣?”
莯蓉紧盯着眼前浩瀚无垠的彼岸之河,而河上,不知何时竟多出一朵朵水莲,水莲很大,一朵直径约有一米,而水莲的荷叶,较之面积更大,一张荷叶约有三朵水莲那么大。
一张张铺开游躺在彼岸河中,像饼锅上瘫着的青褐色桔饼。
莯蓉好奇这些,便就没将苍巫介的话语听进耳朵里,只指着这朵朵张张的莲荷,笑眯眯道:“还真没想到,这块有这么大的水莲。”
苍巫介扭过头不说话。
这时莯蓉扯扯他:“还气尼啊?”他总算偏头回来,霍然仰起下巴轻哼一声,然后抬手指了指二人近前的一张荷叶,自己一脚踏上。
觉重量,荷叶由内向外轻微凹动,莯蓉心忖有意思,苍巫介朝她伸出一只手。她搭上,撩起裙摆,轻手轻脚,近似小心翼翼地踏上。
荷叶震荡了片刻,莯蓉靠近苍巫介,他将她紧紧抱住。
须臾震荡完毕,他指尖一转,两旁挡道的莲花荷叶纷纷朝两侧分开,中间正正露出一条“荷叶”无障碍通道。
身下荷叶开始自己朝着无障碍通道往前游动,莯蓉站着恍惚,蹲下,后而又拉扯着苍巫介坐下。
二人坐在荷叶之上,莯蓉甚觉有意思,手划弄水:“这么好玩的地方,以前你怎么不带我过来?”
苍巫介正襟危坐:“现在不正带你来了嘛。”
莯蓉撇嘴:“也是,不算晚。”她悄悄将沾了水的手朝苍巫介衣袖上擦拭,“咱们这是要去哪啊?”
苍巫介装作没瞧见她的小动作,眼凝视前方,见莲花荷叶数量逐渐稀疏减少,彩色的彼岸河尽头似有一白色水平线,他喃喃道:“快到了,到了你就知道了。”
这厮葫芦里又卖什么药?莫非真如我所想的那样?莯蓉靠在他肩头,眼珠上下转动,百无聊奈:“好吧。”卖什么关子啊,不会真的是去抓鱼吧?
莯蓉曾经陪伴苍巫歙抓了一次翎鱼,现在还有对那鱼还有心理阴影尼。
一路过来,走得有些乏味疲倦,莯蓉闭眼阖目,半晌,苍巫介叫醒了她。
等她睁开眼,睡眼朦胧地环顾四周时,才发现了苍巫介此行的目的何在。
四周还是彼岸河,他们身下的莲叶似乎是在河中央,左右亮堂堂的,光彩却没有临魔源特有的ktv色彩,很简洁的那种明亮感。
等莯蓉垂眸,才发现这简洁的明亮感竟是由他们前方水面上的一轮明月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