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带羞涩的风儿从窗外飘过,一时与莯蓉同静默。
良久,她屋内起身踱步几回,又驻足门前遥遥相望,照旧没得见印象中人儿身影的到来。
这般时候,再怎么宴请宾客,也该是过来了吧?莯蓉心存疑虑,在屋里徘徊不定。
须臾,她披上长袍,系上灵囊,朝着殿门奔去。
出殿门,从旁两侧廊道静逸无声,一切恍若如梦。她沿着左侧廊道拐了个弯,踅步没一会便到了廊厅。
此处,空无一人。
其桌上,宴席的水酒与菜肴打翻在地,混乱不堪。她眨眼朝那块铺着金丝楠绒地毯的场地望过去,喜桌还摆着,却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苍巫介!”心中似有什么东西破开,莯蓉一面大喊,一面急而朝无疆殿大门奔去。
可她刚走到大门前,便被一道白色模糊的屏障阻断了去路。这道屏障,与苍巫介主殿曾经设下的结界,如出一辙。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莯蓉知结界反噬之狠,不敢贸然上前冲撞。片刻,她沉思静想,却依旧思不出个所以然来。
“艹,看来也只能这么办了。”莯蓉咬咬牙,从灵囊之中掏出那渊王阿里香差人送来的锦盒。
她打开,里装有一颗蓝色绽放光亮的珠子。
那是彼岸之主落雨的水珠。
只是不知晓这四脉灵珠之一,缘何从她的脖颈处,落在了阿里香的手中?
危机时刻,这番疑虑莯蓉也只是在脑海里闪烁了一下,便抛之脑后了。她的当务之急,是要破开这碍手碍脚的结界屏障。
将水珠吞下,莯蓉顷刻间便觉五脏六腑翻滚奔腾得厉害。她强忍着身体不适感,遵从着身心的引导,手搭在了屏障之上。
间息之瞚,她身化作一滩清水,从屏障之中流淌出。
莯蓉来到了无疆殿之外。
回了原身,她呕吐不止,水珠在胸腔中僵持不下。抹了把嘴角的秽渍,她犹觉周遭晦暗,抬眸……
地间无名火,烧穿半头山,彩光换作黝黑的晦暗,逐渐侵蚀她所处的整个空间。
放眼望去,西风残照,衰草离披,满目荒凉,万事万物,竟没了以往的一缕生气。
“苍巫介!”莯蓉踉跄着步子往外跑,不住嘶喊,“歙哥,苍促,苍巫介,你们在哪?”空荡荡的世界,她的声响远去,没有了回头路。
……
莯蓉不记得自己沿着小道跑了多久,只觉浑身乏力,终,她于一处荆棘丛中穿过时,听得了不远处震耳欲聋的打斗声。
与声同来的还有落在她身侧的剑刃。
她惊诧,剑刃连根拔起,须臾又飞向远空。
她拨开荆棘林瞩目眺望过去,万千数不尽的锋利剑刃正与高空之中的一男子纠缠不休。
男子背对莯蓉,以一敌万,背影微颤,似显得有些吃力。
而他的正对面,立有一白袍仙者。
仙者手势缤纷缭乱,锋利剑刃随之手势对男子展开各式各样的攻势。
顷刻,几缕剑刃剑气锋芒毕露,旋起阵阵风暴,从男子侧身划过。躲闪不及,他回眸,目光正于剑刃的万丈光芒中,瞧得不远处底下不躲不避的莯蓉。
与此同时,莯蓉也瞧得了他的正脸。她惊呼出声:“苍促?!”
这一声惊呼不大不小,正被苍促对面的白袍仙者闻得。他狰狞着眉目,面露凶意向莯蓉的方向俯冲过来。
蓄力抵退剑刃,苍促本应分身乏术,倏然见得敌方仙者如此,他咬紧牙关化作原身,人身蛇尾,眨眼的功夫,便将万千剑刃抵御在外。
他追寻仙者而去,仙者已抵达莯蓉身前。
近前,莯蓉瞧得仙者是一老儒,他仗剑冲向她,她执水球打去。电光火石之间,仙者与莯蓉斗得难舍难分。
须臾,因着水珠才下肚没多久,莯蓉一切招法都是随心而为,没有目的性,且杀伤力极小,她毫无疑外地受了仙者致命一击。
倒地,她阖目之际,苍促赶到。
他用蛇尾将仙者桎梏,莯蓉恍惚见他化作原身,不敢多瞧,只得阖目大喊:“苍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苍巫介尼?阿歙尼?”
苍促正与仙者无声较量着,闻声,他似有若无叹了口气:“注定的,一切早就有了定数。”咔嚓一声,仙者被绞杀,粉身碎骨,他回了原身,“你方才怎么使得水珠灵脉之力?”
他走向莯蓉。
莯蓉垂眸吐血不止,探寻着他的方位,吓然:“苍巫介尼?”
苍促无话。
莯蓉继续追问:“你们到底在隐瞒着我什么?他人尼?”
话音刚落,莯蓉听得四周出现了窸窸窣窣的嘈杂声响,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出。
“你竟还活着?”
“是你。”
她听得二人在对话,其中一人是苍促。
“对,是我,伯父。”
此声若空灵,须臾没了影。
立谈之间,莯蓉察觉苍促正将她扶起,他向她呐喊:“你且回无疆殿等着,阿介自会去寻你。他要我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你,也请你不要辜负他的心意。”
她本还想多说两句话,却被苍促一个甩手,向远处扔去。
空中,她睁眸回首,犹见一玄服男子将苍促桎梏于手中。片刻,苍促的身躯似被五马分尸,手脚霎时分离,鲜血从远处散开,染红了她整双眼。
莯蓉:“不要!”
……
身不由己控制,莯蓉落到了无疆殿门前,一个俯身,她入了屏障之中。
定首,犹望得眼前熟悉而模糊一切,此前婚礼的喧闹仿若还在眼前晃荡,须臾,她眼前又忽游曳着淋漓的杀戮现场。
两厢记忆碰撞,双腿一软跪倒下,她心中还是没能接受自己方才所见。
苍促?死了?
是为救我而死吗?他怎么能死,他怎么可以死!
莯蓉哑然开不了口。
他是苍巫介这世间唯一存留的血脉至亲,他怎么……能就这么死去……
“苍巫介为苍促之子。”
那日莯尘送来的盒中,“她”留下的纸条上,其中一句便是如此写道。
莯蓉虽对“她”喜欢不起来,可其话语中的真实性,她却从没质疑过。
“她”的目的很明确,希望借她的口告知苍巫介此事。
可她怂得一批,被苍巫介捆绑于太师椅上恐吓一番,便没再动过告知心思。后来,情感升温,生活愉快,她更是将此事忘到了脑后跟。
“艹!”跪倒于地间,莯蓉忍不住哭喊,“大傻逼,莯蓉你个傻叉!”她该怎么办?
“苍巫介,你踏马到底去哪了,怎么还不回来?”起身趔趄步子,她一时竟不知该往何处而去。
将手搭于结界屏障之上,身感知着其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力,莯蓉泪如雨下。
后而立定,她抹泪晃神片刻,朝着主殿奔去。
开了殿门,她踅到了苍巫介主屋。打开主屋柜子,她轻扯其中一支红烛,须臾,柜后开了一扇暗门。
果然如此。
莯蓉方才翻箱倒柜寻找红烛之时,便发觉有一支红烛不对劲,当时她并未多想,如今,竟是满腔也掩饰不掉的迷惑。
苍巫介,你到底在瞒着我什么?
莯蓉随着暗门往下走,不远处一道明光扫射过来,她望去,是一处空旷而幽怨的廊道,曲折蜿蜒。
其过去,是一扇棕赭色的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