莯蓉狐疑又哀恸,侧脸瞧他,不解地问:“你要走?去哪?”她现在身心俱疲,她真的害怕下一刻他走后,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不能让他走,哪怕他在此,从来没想过要助她,更何况,败有余的死,他也脱不了干系,他更加休想一走了之。
莯蓉火戳戳的眼神扫射过来,瞧她不放自己,苍巫介只得叹叹遂坐下,撑着腮,手指在桌上打着圈。
良久,空间静霓,苍巫介收回手指,端坐不动。
“树挪死,人挪活。冥王殿下要不动动?”莯蓉撇着嘴,话似用身子掮着,顿地落下,砸在苍巫介脚上。
苍巫介激灵,眸一转,成不足在莯蓉身后打着哈欠,幽冥老躺在角落里四肢大开,昏迷不醒。
他泛起柔滑似饴的眸光,侧目:“鹿冥,你怎么突然想交换他二人了?”
“老娘乐意。”
“嗯?!”苍巫介眸色凝了凝。
一旁的成不足瞌睡一下被此话震醒,他吞咽了下口水,靠在莯蓉侧脸处,低声道:“仙督,雅量,雅量!”
莯蓉再不答话。
苍巫介沉寂,成不足踱步徘徊在莯蓉左右,眼神飞射四周。莯蓉横他一眼,后而,他只得压抑住步子,立在莯蓉身后的位置,顺势把眼神收回。
间息之瞬,堂外一兽灵引得祝茶茶前来。
兽灵行过礼后退下,祝茶茶微俯身:“冥王殿下。”抬眸环视周遭,得见角落里昏迷不醒的幽冥老。她乍然要奔上去,成不足眼疾手快将她拦下。
觌面相撞,祝茶茶后退一步,犹望莯蓉:“鹿冥,你什么意思?”
莯蓉思维不知落在何处,没搭话,见此,苍巫介接嘴将莯蓉前来此的目的一一脱口而出。
祝茶茶听得种种,瞬时脚步朝后又挪了挪。
此番动作,印在了莯蓉的余光中。她正声道:“不知茶茶公主意下如何?”
成不足继续挡在了祝茶茶的面前,祝茶茶望得其身后幽冥老的模糊身影,心如刀绞。她求救般地望向莯蓉侧位的苍巫介,偏其感受到她焦虑的眼色,只是玩味地道:“茶茶,勿需顾虑其他,一切皆听从你的意思。”
祝茶茶紧咬着唇齿,沉思良久,道:“我不换。”
祝茶茶这个答案,莯蓉心有预料。败有余已死,换?对方拿什么来换!
莯蓉起身,走过祝茶茶的身边,将成不足轻推开,踅至角落幽冥老的身旁。她提起对方,扔到一旁空着的椅子上。
处于昏迷状态的幽冥老没有支撑,从椅子上滑下,头砸在椅子腿的地方。
祝茶茶心虑焦灼,伸出手:“鹿冥,你干嘛?!”却被成不足拦住。
苍巫介眉微撇,静守着这场即将爆发的闹剧。
莯蓉脚踩上幽冥老的左臂:“既然茶茶公主不同意,那这幽冥老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价值了。”
脚尖一转,骨节脱离的咯吱咯吱声开始颠荡起伏在四周。
昏迷的幽冥老吃痛的哼了一声,祝茶茶望去,其左臂整个翻了过来。她含泪咬牙恨恨不已:“鹿冥,你别忘了,讲和文书还未缔结幽冥谷图腾,与我们交恶,于青山仙门,可没有什么好处!”
她跑到苍巫介的面前,伏跪下,“冥王殿下,这厮太欺人了。”
苍巫介将她搀扶起,面向莯蓉,柔声道:“鹿冥仙督,凡事尚需有个分寸,都做绝了,你不好交差,我等也捞不着好处,何必尼?”
今朝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道理莯蓉怎不明白。可若是败有余还活着,这道理响鼓不用重锤敲,她心里明镜似的。可偏偏,败有余已然死于幽冥谷之手。
对方未给她留“一线”,她现今怎可能给对方留“一线”尼?
莯蓉脚换了位置,挪到了幽冥老的右臂:“茶茶公主,你想清楚了吗?换,还是不换!”脚底板左右转了转,紧接着刺人的骨节碎裂声悠悠扬扬飘散起来,被风一直吹到天边,直冲九霄。
“鹿冥!”祝茶茶明亮的眸子逐渐暗沉下来,望向苍巫介,她脸色暗淡,声沙哑哭腔,“冥王殿下,救救阿老,救救阿老。”
苍巫介眉微微往下撇了点:“鹿冥,你不要得寸进尺,别忘了你来次的目的。”
莯蓉将幽冥老提拎起,两巴掌虎虎生风上去,正叫幽冥老睁眼。嘴唇干裂,门牙掉了两颗,红得似杜鹃的血脂从嘴角缓缓冒出头,两手耸拉垂下,骨髓之痛,令他吃痛得想叫喊。
但终望得莯蓉狠戾又嘲弄的眼神,他闭嘴,只恶恨恨的瞪着对方。
莯蓉将幽冥老丢砸在椅子上:“冥王殿下,讲和的是青山仙门与幽冥谷,不是我和茶茶公主。”抬手,瞑目,她念念有词,“天罡,地奎,奉上宥神,姿我魂灵……”
“不好!”苍巫介心颤。
早间如何折磨,幽冥老也不过是肉身有毁,可若这驱魂术一出,灵脉毁尽,便真的休想再保全性命了。
心思忖着,苍巫介松开祝茶茶,其紧张焦躁,泪水如涛浪,汩汩翻涌。当是时,顾不得哭泣的祝茶茶,苍巫介手蓄紫电,朝莯蓉冲去。
“仙督小心。”成不足大喊。
莯蓉欣然睁眼,见苍巫介紫电飞来,侧身闪躲。一声震响,紫电将她身后的房墙钻出了打洞。
洞外是一片被院草肆意宠幸的火焰。
果然,你还是动手了,苍巫介,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莯蓉抬手,化形出虺玉伞,若阿鼻修罗深怒,微吓两声,便与苍巫介斗得难舍难分。
房屋具震似盘.古开天驰掣,桌椅翻腾若九天神佛池海揽月。
混乱中,祝茶茶欲救幽冥老,却被成不足先行一步,落了个空。
片刻,苍巫介与莯蓉打到了院里,院里正是一片火海,烈火如歌,接风迎光,盛势荡荡。
火海抚弄着莯蓉的心,她一鼓作气再与苍巫介厮杀打斗,须臾,二人打了个平手,具停歇伫立于火海中,彼此都没讨着好。
脸均挂了彩。
“鹿冥仙督,只怕今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明着讨要下属,实则却是来与他交战,真是搞笑。苍巫介抚摸脸上虺玉伞尖划开的细口子,剌出滴滴血珠。
莯蓉的眼神炽热又严冷:“你已经因为她,将紫电对准我两次了。”
“我说过,我不是他!”苍巫介语气变得凶狠起来,“你这情深深的模样,于我而言与这院里的草木花石,并无不同。”
莯蓉捏紧了伞把,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心中缓缓涌动上来的嗔恚,感知着四周袅袅的火焰长龙踅来,她定住不动。
苍巫介飞身至空中,任由火势向莯蓉蔓延过去。莯蓉什么也不做,只抬首,用一双眼将他紧紧拥住。
他不动,她亦不动。
火窜天,势不可挡,苍巫介咬咬牙:“鹿冥,此乃紫电所创之火,非凡火。”
莯蓉:“我知道。”
苍巫介眉一挑:“你莫不是在等着我救你?”
莯蓉点头:“是啊。”
“哼。”苍巫介说不出是冷笑还是怎么的,总之脸上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
他眼瞅着火势吞噬了莯蓉。
“欠了你的,真是!”
喟叹一声,须臾,飞身而入,搂过莯蓉,苍巫介蓄起屏障。火焰被格挡在外,向两侧分开,他拉着莯蓉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