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博虽远在塔罗,却又决胜于千里之外。
接下来的半个月,捷报不断传来,先是塔罗主城攻陷,接着塔罗几员大将纷纷败下阵来。
京中,皇后做了许多工作,可随着塔国讯息飞传回京,太子的处境越发艰难。
而并未露面的慕容博呼声渐渐高起,许多本不坚定的太.子.党,私下被游说,已有向赵相投诚之意,何况本两面派的一些朝中要员,在德敏皇贵妃和赵家的笼络之下,太子渐渐式微。
朝中局势如一汪浑水,偏偏位居高位的成帝,不管朝堂上多少声音,他都置若罔闻,不论是太.子.党的求情宽恕,还是武王党的纳谏废黜东宫那位,亦或者后宫妃子的枕头风,他都丝毫没有透露出太子该如何处置。
而本约定将太子性丑闻曝光的慕容珮和慕容锦,在被人捷足先登之后,又见成帝的态度,纷纷没了声息,索性各自以养病为借口,不再上朝,也是以免错站了太子和武王的队列,将来被有心人弹劾。
在慕容锦进宫禀明皇后太子别院见闻的那日,明彩便听说了塔罗的捷报,以及慕容博和飞骑军的军功。
对此,她毫无意外,若不是灭塔,唐柏林又怎会立功,官拜威远大将军?
至于慕容博,“梦”里那时,她与他还不算太熟悉,对他此次灭塔的记忆一片空白。
另外,明彩并未想起,成帝金口玉言提拔的,救慕容博于水火之中的飞骑军勇士,是桑奇。
巧的是,他于那一场突围中右腿中箭,所以此次传捷报回京的,竟然是他。
不过此事容日后再谈,当下还是从那日慕容锦从皇后处出来说起。
那日塔罗捷报传来,慕容锦在皇后处猜到了太子一事的主谋正是武王党,本想面见成帝,可想了想,此事不用他提,自有有心人会纳谏,便径直来了琴妃处。
琴妃自然也听说了朝堂上的事情,将他引进正殿,着人看了茶,方屏退下人,问道:“太子这事出的蹊跷,锦儿,到底是谁做的?”
慕容锦倒不隐瞒,如实相告道:“二哥昏聩荒唐,我和大哥本想等母后生辰那日再将此事公之于众,不知是不是走露了风声,被有心人捷足先登了。”
琴妃闻言长睫一垂,“锦儿说的是你七弟?”
慕容锦对琴妃点了点头,“他虽不在京中,但赵相和德妃又岂是省油的灯,这一切恐怕早已在他们计划之内,只是此时动手,倒不为是压倒二哥的好机会。”
琴妃略有所思,却是问道:“你和我说实话,若是你和珮儿将太子拉下马,储君之位是如何商议的?”
慕容锦盯着这个在深宫中蹉跎岁月的中年女子,勾唇笑道:“母妃,你想是谁?”
见慕容锦这幅淡然神态,琴妃心中一恍,“不是你?”
只见慕容锦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大哥意思自然是推我上位,可是……我想事成之后,禀明父皇,大哥的才华和雄心,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听此,琴妃清雅的面上一片肃然,她突然一拍下桌子,气愤起身道:“胡闹!”
“母妃……”慕容锦微微一叹。
琴妃蹙眉看向他,“你将本宫十几年的教育都丢到哪里去了?储君之位,彼时你父皇给你,你不要,如今太子不适合,他一旦下马,你只有迎难而上的道理,怎又拱手让人?”
“儿臣……儿臣从未想过当皇帝。”
“锦儿!”琴妃看着面前高大的儿子,曾几何时,她忍辱负重,以故友好友的身份被成帝留在身边,那时,她不是没有怨恨的,她渴望的爱情之中,她是一个替身,这是一个女人最大的悲哀。
好在她有了慕容锦,若是夫君没有登基为帝,她也许只想着他和一般皇室子弟一样,锦衣玉食、潇洒风流一生,可夫君为帝,他作为他的儿子,本来就有机会可以争上一争,若是太子顺位登基,她无话可说,可如今,既然有机会可以争取一下,又为何不可?
“你便是连争取一下都不愿意?”
慕容锦轻声一叹,起身将琴妃扶到凳上重新坐下,笑道:“不是儿臣不愿意,是儿臣从未想过这件事。“
“这有什么区别不成?”
“儿臣如果不愿意,就还有愿意的可能,而儿臣从未想过,便是什么可能也没有。”
琴妃觉得自己要气结,却在这时,门外响起三长两短两声敲门声。
“进来吧。”
慕容锦一声招呼,一个黑衣人闪身入内,只那人头脸都被包的严严实实,看不清楚长相。
他进门对屋中的两人欠身行礼,才对着慕容锦道:“三爷,果然如你所料,大爷当真问了四小姐您去太子别院的经过。”
“哦,那她可说什么了。”
“还不曾,就被属下给干扰了。”说的自然是他将明彩马车车轱辘卡了之事。
慕容锦又问:“大哥有没有对她做什么?”
黑衣人摇了摇头,“属下不敢离的太近,猜测应是没有,二人告别时候还相谈甚欢。”
慕容锦点了点头,“他有所惧怕是好事,本王倒怕他无恃无恐。”
“你们在说什么?”琴妃问道。
慕容锦摇了摇头,“母妃,儿臣还有事,先告辞了。”
琴妃知道他因刚才两人谈话,不愿多留,只好叹气道:“刚说的事,你再多想想。”
慕容锦欠身告别,笑着没有应声。
出到院子中,黑衣人才与慕容锦又道:“爷,秦平是去了皇上那里?”
“他本就是父皇安插在我身边的人,去了那也不奇怪。”
黑衣人蹙眉道:“属下这就不懂了,诸位王爷皇子中,都有皇上安插的眼线,其他人都将眼线隔离出去,为何偏偏爷将秦平重用?”
慕容锦摇了摇头,“我不是重用他,而是他的能力适合做他现在该做的事,何况,有些事情我去告诉父皇,不如秦平开口。”
黑衣人有些茫然不懂,慕容锦也不解释,只又问道:“爷,勇哥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听到这句,慕容锦方停下步子,朝黑衣人微微一笑,“想秦勇了?放心,该他出现的时候,他自会出现。”
黑衣人闻言内心雀跃起来,却见自己主子突然抬头看了看天,若有所思的表情让他一度以为主子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吩咐,不想瞬间之后,他轻声道:“难得天变好了,我应该带她出去走走,恐怕京中不日就要变天了。”
黑衣人嘴角抽了抽,才刚刚分开,难道又想唐家四小姐了?
可在慕容锦计划带明彩出京转转的时候,东宫又出事了。
不过,这次出事的不是太子,而是慕容锦按照皇后意思,悄悄给东宫送过去的唐明雅。
皇后的意思是,近日外间传言对太子不利,恐怕太子心绪不宁,便想若是他知道自己即将有子嗣,应会开心一些,便在慕容锦与她确定了唐明雅有了身孕之后,着人让唐明雅先写了一份陈情书,内容无外乎她久慕太子,有心亲近,便以身相许等等,后才将唐明雅交给太子。
谁知事情偏偏出在了这里。
本来将唐明雅送到东宫,就是连眼中容不下沙子的太子妃也是稍感欣慰的,因自太子丑事曝光以来,太子被禁足,流言四起,都说太子不日便会被废黜,可太子不可踏出东宫一步,连太子妃也无法面见家人,太子无法面圣,只好日日酗酒消愁,醉酒后动辄对身边人凌.辱打骂,浑然没有天家仪态。
太子妃又急又气,见皇后将唐明雅暗暗送来,并知道她有了太子骨血,心中骤然一惊,可想到不论如何,当下必须让太子重振旗鼓,不可再自甘堕落才好,便想让唐明雅以肚子里孩子来唤醒太子雄心,其他来日方长,等将来再做打算。
唐明雅也是收拾齐整,信心满满的进了东宫,以为自此后定然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太子妃当夜就给二人安排了私下空间,让下人都不做打扰。
谁知第二天一早,前去伺候太子起床洗漱的宫人发现,唐明雅一双眼球被活活扣出来甩在了地上,已经踩踏成一团浆糊,整个人躺在地上生死不明。
宫人大惊,连忙禀告了太子妃。
可当太子妃来到太子寝殿,太子酩酊大醉,满嘴胡言乱语,压根不知所为。
眼见事情混乱,太子妃推断是太子醉酒伤人,可此时东宫整个被禁,若不是太子和太子妃身体有恙,不得传唤太医,太子妃才临时想到了将唐明雅送来的慕容锦,看他是否能有办法救一救唐明雅,以免太子酒醒后知道他醉酒行凶,差点害了自己骨血,更加万念俱灰。
慕容锦只好听言将唐明雅带到一处废弃的偏殿,好不容易将她弄醒,她却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要见明彩。
明彩没有想到,只是短短三天,唐明雅的情况比上一次见面还要差上许多。虽然早已对她不喜,可见了唐明雅此时憔悴不堪,尤其一双眼睛被蒙了厚厚的纱布,知道她再也看不见以后,明彩还是心神大动,忍着心里的感慨,轻声喊了句“二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