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彩话未说完,便被眼前的人紧紧拥入了怀中,隔着帽兜,他温热的气息就在耳侧,“以为你不见,当真是吓死我了。”
明彩一阵愕然,少顷那人已放开她,看着她被冻红的脸颊,勾了勾她鼻头,“怎么……你怕什么?是不是做贼心虚了?”
“哼!才没!堂堂贤王殿下岂会因小女子一个雪球生气?臣女才不信。”明彩看着地上的积雪,眼中星光熠熠,满是灵动之气。
慕容锦对她这幅天然姿态最是喜爱,随着她视线看去,“怎么?是不是想玩打雪仗?”
“嗯?”明彩眼中露出一丝惊讶,笑道:“从小被严于律己的贤王难道也会?”
慕容锦亲了亲她额头,“那便试试如何?”说着松开明彩退出老远。
明彩还顿在原地的功夫,月色的披风上已被慕容锦扔了几个雪球,一时兴头被挑起,当下不顾形象的抓起身边的积雪就朝对方扔过去。
一时间,梅园之间,传来二人的欢声笑语。
正从一侧小径走来的两人,隔着重重树影,听着这边的响动,一起停了步子。
当先的慕容珮负手而立,唇角挑着慵懒的笑意,转身看向僵着脸的唐明珠,轻慢道:“听到你妹妹和我三弟兴致如此之高?要不要一起参与进去?久雪初晴,又是你二人生辰,留下些深刻的记忆总不枉如斯好时光!”
唐明珠冷笑着看向慕容珮,“将我带到这里,看他们这么不顾男女之别的玩闹,到底是他们兴致高,还是……殿下你、的兴致高?”
慕容珮撤下眼中的戏谑,侧头朝唐明珠眼中看去,直看的对方瞳孔眯了起来,方道:“唐明珠,本王劝你识相一点,不要这么阴阳怪气的和本王说话,本王还未问你,你要本王今日跑这么一趟,是不是原本没想到贤王也会过来?这下倒好,原本想出风头的人,风头被别人占去了不说,还给自己添堵了!”
“你、你胡说什么?谁给自己添堵?”
慕容珮讥诮一笑,“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喜欢三弟!好了,本王也不和你绕弯子,你说你知道本王七弟什么秘密?”
唐明珠看着狡猾如狐的慕容珮,总觉得她的所有心机在眼前这个人面前都不值一提。
自被禁足以来,她千方百计想找机会给自己解禁,可唐府的事情一桩桩而来,也唯有她生辰这日,祖母可能会格外开恩,许她出门走动,她便修书一封,着人送给慕容珮,让他今日上门求娶,她可用慕容博私自屯兵的消息加以换取这个机会。
自初相视以来,她便断定慕容珮绝非一个能够静心不想为王的王爷。
可此时见对方这个神色,她突然觉得她知道的秘密可能对于他来说,早已不值得什么。
慕容珮见她无话,勾唇扬起一丝嘲弄,“真是活见鬼,明知被你利用,本王竟然甘之如饴。”
唐明珠冷冷看着对方对自己藐视的神情,“你不用和我这么虚伪,不想当皇帝的王爷不是一个尽职的皇子,我既然和你说有武王的消息,便不会作假,届时,你大可以此邀功,换取圣上信任……至于对我婚事的口头之约,你大可让钦天监以八字不匹配为由拒绝就是。”
慕容珮看着唐明珠冷冷道来,仿若婚姻大事在她口中无足轻重一般,不由上前一步,抵在她面前道:“本王很好奇,你哪里来的七弟的谋逆消息?——不过……本王更好奇,你凭什么以为和你的婚事之约,本王只是信口开河、虚假为之?”
“你什么意思?”唐明珠听这话,便觉得似有哪里不妥,转念一想,继而道:“慕容珮,你不要痴心妄想,我是不会真的嫁给你的,我被祖母禁足,你既知道,又愿意相帮,我自感激不尽!”
“痴心妄想?”慕容珮轻轻道出这四个字,突然仰天大笑,“是,我慕容珮对你一个微臣之女,竟然用得上痴心妄想四个字?你也太看的起你自己了!唐明珠!你是不是还想着嫁给本王三弟,你到底要不要脸?有没有羞耻心?他今日登门是求娶你亲妹,你难道眼瞎了没有看见!”
唐明珠闻言暴怒,可一想,又突然偃了气势,垂眸看向路边积雪道:“事已至此,坦白和殿下说也无妨,我之于贤王,如殿下之于皇位,虽然不见得会得到,可不试试,又如何甘心?”
慕容珮听此,一时无话,他和唐明珠之间,自那次亲密接触以后,二人立场变的极其微妙,似友似敌,许多对外人不可说的话,仿若也只有他二人之间可以畅所欲言,此时看着唐明珠垂在肩头的长发,心中忽然多了一份怜悯之意。
在他心中,唐明珠如此痴心对一人,心计也罢、执着也罢,都是情理之中。而且,她说的对,他之于皇位,不试试,又如何甘心?
当下深叹一口气,讪讪笑道:“也许自始至终,本王便是对你这种性子执迷不悟……今日,你可否答应本王一件事?”
“何事?”唐明珠抬起头看着眼前伟岸的男子,眼神清亮如雪。
慕容珮将她深深看进眼中,“若是你和三弟毫无机会,你便嫁我,本王今日和你祖母的话,也并非虚假,只要你愿意,婚期由你来定!本王不信命,什么八字合不合,钦天监有人还怕办不了事?”
“……”唐明珠下眼睑一跳,若是……若是……慕容锦不能为帝,她或许对面前这些话感动不已。
走到如今,她再想和慕容锦在一起,已无关喜欢不喜欢,能不能被他所爱,这就像她的一股执念,自始至终,她选择了这条路,她就要自己走下去。
她只想当皇后,这就是她的路!
不知世间有多少如她这样为了执念而活的女子,机关算尽,她已经不想回头重新选择,那样,对于大江氏的死,她会只有愧疚,而她,不想愧疚。
那样,她便只能要求自己走下去,等哪一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今日这些所作所为又算得了什么?
面对面前之人热切的目光,唐明珠听见内心的抗拒,可嘴上已道:“好……不过、不过若有那一日……”
“若有那一日如何?还是如上次你说的,若我能坐到最高的那个位子,你便嫁我?”
唐明珠的眼神闪烁起来。
慕容珮勾唇一笑,“本王便是不懂了,你凭什么以为三弟可以当皇上,而本王不能?你今日爽爽快快答应本王的婚事,来日我们一起攻克难关,携手向那个位子走近又如何不可?”
听这寥寥几句话,唐明珠更明白慕容珮的帝王之心,不过古往今来,有一种人再努力也抵不过两个字,不由问道:“殿下是否相信宿命?”
“宿命……”慕容珮咀嚼着这两个字,淡淡一笑,目光看向极远的楼阙之上,声音沉稳的散落在唐明珠耳边,“宿命?人,只有经历过了,去回味深思,才配去说宿命,否则被这两个字限制,不能施展拳脚,所求而不得,宿命二字只是庸人宽慰自己的话而已。”
唐明珠认真听着,慕容珮所说也有道理,只是她原本想表露的意思是宿命决定了谁才是王者,可这是她重生一世的教训,又怎能随便说出来,便点了点头,再无应答。
梅园中,明彩二人已玩闹结束,两人互相看着对方气喘吁吁的样子,不觉哑然失笑。
慕容锦走近将明彩发边碎雪扫掉,明彩看着自己浑身上下都被砸的满是雪痕,而慕容锦仿若只是坐那喝了杯茶般,纤尘不染,心中不平衡道:“一点不好玩,尽是我中招。”
慕容锦勾勾明彩鼻头,“既然不好玩,我们玩另一个游戏如何?”
“恩?还有什么游戏?”
慕容锦坏坏一笑,拥着明彩朝后靠去。
身后是一株碗口粗的腊梅,明彩方一抵上,积雪便晃了一身,正想挥手怕打,面前之人灼热的眼神让她心中一跳,脸便红了起来。
“小乖,生辰快乐!你……好像又长高了……这样很好看……”
看着明彩脸边的潮红,只半年多的时间,她出落的越加楚楚可人,个子也拔高了不少,此前只到他胸口,而今突飞猛涨,已抵到了他的下巴。
慕容锦觉得心都露了一拍,终于等到了这一日,他所期待将她日日留在身边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温柔的声音落在耳边,明彩羞赧的垂下头来,可接下来,慕容锦已经轻轻抬起她的下巴,附身吻了下来。
雪花初融的天,明明四周都是一片冰冷,可方才玩闹之后的热气,此时从对方口舌之中传递过来。
勾魂的味道,让明彩觉得有些眩晕,口舌中是无比贪恋的美好,她小心翼翼的攀上对方的脖子,如他一样,那么深情的拥吻着对方,满腔的心意化作绵绵柔情,互相给予、索求,用行动表达着心中最切实的感受和爱意。
腊梅之后,看着这一幕风花雪月的唐明珠,手心的拳头也攥紧了。
方才说的宿命,她信,可看明彩和那人那么热切的贴在一起,她又有些恍惚了,宿命的结局,到底是她、还是她,才能站在他的身边?
她第一次觉得难以琢磨……